“哎哟喂！可算找着组织了！差点把我这身骨头跑散架！”
齐铁嘴也连滚爬爬地凑过来，缩在掩体后，探头看了一眼外面激烈的战况，
又看看并肩靠墙站着的张启山和霍锦惜，嘴欠的毛病又犯了：
“啧啧，我说怎么哪儿都找不见三娘你这个大美人的身影呢，闹了半天，是一直守着咱们佛爷啊！这可真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霍锦惜一个冰冷的眼刀和张启山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咳嗽给打断了。
这一刻，看着这些去而复返、在最后关头毅然决然重新杀回这地狱战场的熟悉面孔，
张启山一直紧绷的心弦，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拨动了一下。
霍锦惜一直冰冷的目光里，也似乎掠过了一丝极淡的、复杂难言的情绪。
九门，或许平日里各有算计，互别苗头，但在这种倾覆之危面前，终究还是拧成了一股绳。
张启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枪，目光扫过众人，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好！既然都回来了，那就让这帮日本鬼子看看，长沙城，不是那么好啃的骨头！打！”
“打！”
众人轰然应诺，枪声再次如同疾风暴雨般响起。
这一次，带着决死的气势，也带着一丝绝境中迸发出的、微弱的希望之光。
吴老狗那几条经过特殊训练的猛犬，简直成了鬼子的噩梦！
它们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废墟间，专挑落单或者正在装弹的鬼子下口，一口下去直接咬断喉咙，凶悍无比！
老狗自己则眯着眼，手里的短枪点射那叫一个刁钻，专打军官和机枪手。
二月红红衣早已成了灰红色，但他身法依旧飘逸，移动射击，弹无虚发，
嘴里甚至还哼着不成调的戏文，像是在完成一场最盛大的演出，只是这演出，以血为幕，以命为酬。
半截李拖着残腿，靠在一堵厚实的断墙后，那挺轻机枪在他手里稳得很，点射扫射切换自如，压得对面鬼子抬不起头，
他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狗日的小日本！叫你狂！吃你李爷爷的枪子儿！”
黑背老六根本不用枪，就凭一把厚背砍刀和鬼魅般的身法，在近距离接战的废墟阴影里神出鬼没，刀光一闪，必有一个鬼子悄无声息地倒下。
齐铁嘴枪法稀烂，但运气好像不错，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弹坑里，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算命还是在骂人，胡乱开枪，
偶尔竟然也能蒙中一两个，更多的是靠一张嘴扰乱对方：
“哎哟！那边那个矮冬瓜！你印堂发黑必有血光之灾啊！……看！应验了吧！”
旁边黑背老六的刀刚好抹过那鬼子的脖子。
解九爷最冷静，他甚至找了个相对完整的二楼角落，拿着破笔记本和望远镜，不断观察着日军调动和火力点，
然后用简易旗语或者派身边身手利落的手下去传达指令，精准地调动着有限的兵力进行反制。
他像是在下一盘棋，只不过棋子是人命，赌注是这座城。
而陈皮，彻底杀疯了！
他抱着那挺歪把子，根本不在乎什么战术规避，就是冲！就是扫射！
子弹打光了就抢鬼子的枪继续打，枪没了就抡起工兵铲砍！
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眼睛里只有疯狂的杀意，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宣泄着所有的痛苦和迷茫。
但他冲杀的方向，却隐隐约约总是围绕着霍锦惜所在的区域。
日军这波疯狂的进攻，竟然真的被这群人硬生生顶了回去！攻势再次出现了一个短暂的间隙。
霍锦惜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夹，随手捡起一把牺牲士兵身边的刺刀，插在了枪口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下意识地看向张启山的方向。
只见张启山也刚用枪托砸碎了一个鬼子的脑袋，正靠着一段焦黑的墙根喘粗气，
脸色白得吓人，后背的纱布早已被鲜血彻底染透，但他握着枪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两人目光再次在空中相遇。炮火的闪光映照着彼此同样狼狈不堪、却眼神铮亮的脸。
霍锦惜看到他后背那不断洇开的血色，眉头狠狠拧紧，下意识地想迈步过去。
张启山却像是知道她想什么，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没事。”
就在这时，一颗流弹“啾”地一声打在霍锦惜身边的砖墙上，溅起一串火星！
张启山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就想扑过来！
但霍锦惜反应更快，猛地一矮身，同时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枪顺势一个突刺，将一个趁机摸上来的鬼子捅了个对穿！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狠辣的野性。
她拔出刺刀，带出一蓬温热的血，看都没看倒下的鬼子，反而扭头瞪了张启山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管好你自己！”
张启山被她瞪得一噎，随即竟有些想笑，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但胸口那股莫名的闷气却散了不少。
然而，没等他们喘息多久，解九爷通过一个手下传来消息：
“佛爷！霍当家！鬼子的大部队正在向右翼迂回！那边是三团的防区，他们快打光了！要是被突破，我们全得被包饺子！”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
右翼！那里地势更平坦，更适合日军装甲部队展开，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张启山立刻看向地图，脑子飞快运转，计算着手里还能调动的最后一点兵力。
“我带人去！”二月红突然开口，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我那边还有些人手，能顶一阵！”
“我也去！”半截李吼道，“老子这条腿废了，但枪没废！”
“还有我！”吴老狗吐掉烟嘴。
“算…算我一个！”齐铁嘴哆哆嗦嗦地举手，虽然脸色发白，但眼神却挺坚决。
霍锦惜看着这群平时勾心斗角、此刻却争先恐后要去填枪眼的男人，心中某处被狠狠触动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
“我去。”
一个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决绝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