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来啊伊琳娜,”尤利西斯一边咀嚼着满嘴的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道,龙尾巴愉快地轻轻摆动,他粗壮的手指灵活地用叉子插起一块烤得色泽焦黄、滋滋冒油的肥美猪肘:
“你这不是比以前聪明多了吗?还说什么‘不说不说’,结果一口气分析了这么多,条理还挺清晰!”
他将猪肘上烤得最酥脆喷香、脂肪分布完美的部位连皮带肉仔细切下一大块,自然而然地放到了他左手边洛蒂丝的盘子里。
随后,这位传奇法师才张开他那堪称血盆巨口的龙嘴,啊呜一声,竟将剩下的硕大猪肘整个囫囵吞下!接着用手拉着骨头往外巧妙一拽——只见所有的肉瞬间分离,全进了他的肚子,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大骨头在他指尖晃悠。
这一手“吞肉吐骨”的绝活看得人目瞪口呆。
“我只是把我这一路上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尤其是难闻的!)老老实实说了说而已,”伊琳娜耸耸肩膀,对于尤利西斯的“称赞”并不以为意,她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语气坦率得甚至有点理直气壮:
“我描述现象是能描述,但是你非要让我去琢磨这里面深层次的政治原因、战略意图什么的,那我可琢磨不出来,死也琢磨不出来——那是你们这些心脏的家伙该干的事儿!”
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并非贬义)。
随后,笨蛋精灵像是想起了什么,翠绿的眼眸一转,歪头看向坐在凯瑟琳身边那位一直安静乖巧、默默给姐姐夹菜的半精灵少女,好奇地问道:
“诶,莉莉安?小圣女,别光顾着伺候你姐姐呀,你对这事儿有什么看法?你们圣光教廷应该消息更灵通吧?”
“我?”
突然被点名的莉莉安像是受惊的小鹿,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差点打翻手边的水杯。
她抬起头,发现桌上几位大佬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脸颊立刻泛起淡淡的红晕,她下意识地往凯瑟琳身边靠了靠,但还是很快镇定下来,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体。
“根据教廷目前接收到的有限信息来分析,”
“贵族之神及其教廷,似乎确实流露出了同帝国、乃至同我们圣光教廷进行有限合作的诉求。但这股意愿,究竟是东方诸国整体抛出来试探我们反应的毒饵,还是贵族之神教廷在压力下 真诚的投诚渴望,还有待进一步观察和验证,目前难以断定。”
“大约在十天前,圣光教廷高层确实秘密收到了一封经由特殊渠道传递、来自贵族之神教廷的密信。”
“该密信被贵族之神本尊亲自施加了强大的神性咒印加密,理论上,即便是与其关系微妙的战神,也难以在不惊动施术者的情况下察觉或破译。所以,我们基本能够判定,这至少是贵族之神教廷一次背着战神教廷的战略独走行为——在当前时间点,可以暂时这样判断。”
“密信中提到,”莉莉安继续阐述,表情愈发严肃,她的目光扫过塞纳德和尤利西斯:
“战神教廷近些年正在以缓慢但稳定的速度和力度逐步增强对东方诸国各个层面的控制权。他们不仅将大量忠于战神的主教和基层神官像撒网一样铺散到诸国境内,甚至直接介入地方的基层治理;同时还与规模庞大的佣兵工会展开了深度合作,大力推广和扶持佣兵制度。”
“甚至根据密信里的说法,如今东方诸国中,有近四分之一的贵族,其私人武装力量都不是自己独立招募或训练的,而是直接向与战神教廷关系密切的佣兵工会长期雇佣的!这已经完全不同于过去贵族养私兵或者启用奴隶兵的模式了。”
“与此同时,贵族之神以及其教廷在东方诸国内部的影响力和话语权,正在被快速侵蚀。密信承认,他们已经丧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传统王国或公国的支持。目前其影响力主要局限在一些蕞尔小邦,玩着精细但格局有限的‘城市微雕’政治。与其信仰在巅峰时期对整个贵族阶层那强大的号召力相比,如今的影响力已经下降了一个数量级不止。”
“因此,密信中流露出了贵族之神及其教廷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和……渴求。他们渴望能够同圣光教廷乃至其背后的泰卡斯帝国达成某种形式的合作或默契,他们想要借助外部力量,来继续保持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地位和独立性,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终被战争之神吞并,成为战神扩张的养料。”
塞纳德皇帝闻言,微微颔首,“神与神之间,若非涉及根本教义或核心利益冲突,通常不会轻易发生直接矛盾。但一旦发生,往往便是无法调和、不死不休的局面。
我们目前确实无法单凭一封信就准确判断贵族之神此番求助的诚意有几分,其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算计。因此,理应采取谨慎态度,暂且观望,同时积极搜集更多情报加以验证。”
他的决策显得老练而稳妥。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微微偏头,目光越过正在埋头跟一盘油炸花生米“奋战”的尤利西斯,落在了他左手边那位正默默啃着猪肘、仿佛只想缩小存在感的哥特萝莉身上。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和鼓励,语气平和地问道:
“洛蒂丝小姐?对于刚才大家讨论的东方局势,以及莉莉安小姐提到的密信,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不同的见解或想法呢?我们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哈?咳咳咳——!”
正在夹着一颗金黄酥脆花生米往嘴里送的尤利西斯闻言,手指猛地一颤,那颗可怜的花生米刚好卡在了他的嗓子眼里!
他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才梗着脖子把花生米强行咽了下去,立刻转头朝塞纳德嚷嚷道:
“塞纳德!你脑子瓦特啦?(你没事吧?)你听这小屁孩儿能有什么意见啊?她今年才刚满十六岁,过两天才满十七呢!她懂什么东方局势神只博弈的!”
“哦?”
塞纳德面对尤利西斯的激动,只是淡定地挑了挑眉,甚至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反驳道,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我记得,亚历克斯当年第一次拎着剑跑出村子的时候,好像也才十三岁吧?那时候谁又能想到他后来能骑上马、领着兵,把魔族大军搅得天翻地覆呢?正所谓英雄出少年啊,尤利西斯。”
他摇了摇头,对尤利西斯的“年龄论”并不感冒。
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有些愣住的洛蒂丝,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却不容拒绝: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是古老的智慧。有时候,跳出我们这些老家伙固有的思维框架,听一听年轻人新鲜甚至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或许反而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呢。”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真正的询问意味,看向那位哥特少女:
“你说呢,洛蒂丝小姐?不必有压力,想到什么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