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那儿，后背火辣辣地疼，鼻血顺着下巴滴在石板上，一滩红。雷火烧穿的灰袍贴着皮肉，一呼吸就扯得伤口发颤。
我知道我没时间躺着。
果核还在胸口，壳裂了一半，里面的引雷符已经烧成灰，但那根灵气暗链还连着，像条细线扎进地里，通向佛国方向。
我动了动手指。
链子有回应。
它没断，也没偏，正卡在阵眼边缘，等一个引爆点。
可我现在爬都爬不动，别说动手了。
得有人来。
最好是那种自以为是、爱管闲事的。
念头刚落，风就变了。
不是自然的风，是人踩着灵力压过来的那种闷响。脚步稳，落地轻，修为不低。
执法堂长老来了。
他站在五步外，没靠近，先扫了一圈地面。目光停在我身上，又移开，盯着佛国方向看了几秒。
“这地方不对。”他开口，声音冷，“灵气乱得像锅粥。”
我没应声，装死。
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来，伸手探我脉门。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手指刚碰到我手腕，我猛地呛出一口血，整个人抽了一下，嘴对着他肩膀方向喷过去。
血里混着果核碎屑。
他下意识吸了口气，眉头一皱。
就是现在。
袖子里最后一枚果核弹了出来，滚到我掌心。我指甲一掐，外壳裂开，一股淡黄色的粉雾炸出，顺着他的呼吸钻进去。
他反应很快，立刻闭气后撤。
晚了。
噬灵乱息蛊遇空气即化，专攻灵台。他退到第三步时，脚步就开始晃。手按住丹田，脸色由白转青。
“你……”他瞪着我，喉咙里发出咕的一声。
我趴在地上笑了一声，牙上全是血。
“长老，救我啊。”我说，声音抖得像真的一样，“我快不行了……”
他没理我，咬牙运功压蛊毒。
可他越压，体内灵气越乱。那些平时规规矩矩走经脉的东西，现在全反着来，冲得他经络发胀。他膝盖一弯，单膝跪地，额头冒出黑汗。
天上云层又沉了。
第三道雷还没劈完。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乌得像是墨泼过。风停了，虫也不叫，整个世界都在等那一声炸响。
我动了动手指，把最后半张引雷残符拍进土里。
符纸一入地，立刻和地下的灵气暗链接上。空中雷光一闪，原本该劈向佛国门顶的雷，突然拐了个弯，直冲执法堂长老头顶落下。
他察觉到时已经来不及躲。
雷光砸下来，正好撞上他体内暴走的灵气。
轰！
一团乱流炸开，黄黑色的气旋卷着碎石往上冲，地面裂出蛛网状的缝。执法堂长老被掀飞出去，后背撞上石柱，咳出一口带黑丝的血。
但他没晕。
还睁着眼，死死盯着我。
我叹了口气，撑着胳膊想站起来，结果左肩一软，整个人歪了一下。疼得我龇牙咧嘴，差点又趴回去。
“别这么看着我。”我抹了把嘴角，“我又没让你非得站那么近。”
他没说话，手撑着地，还想爬起来。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是执法堂的人，职责就是查案抓人。现在他中了蛊，挨了雷，肯定觉得是我设局害他。
可他不明白，我根本不是冲他来的。
我是冲他脚底下那块地来的。
他跪的地方，正好是古阵阵眼的投影点。
只要能量够强，雷流一导，就能顺着地脉传到佛国地底，激活傀儡体内的引雷钉。
现在只差一把火。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枚裂开的果核。
最后一个了。
我用拇指把它推出去，沿着地面滚向他脚边。
他看见了，想躲，但身体不听使唤。果核滚到他靴子前，停住。
一秒。
两秒。
然后——
砰！
果核炸开，压缩已久的雷属性蛊能喷涌而出，瞬间被地上那团紊乱灵气吸住，形成一个向上的漩涡。这股力量顺着地脉倒灌，沿着我之前埋的暗链，一路冲进佛国边界。
那边，傀儡还吊在横梁上。
它的眼珠突然亮了一下，绿光一闪。
体内预埋的引雷钉被激活，开始吸收四周雷灵。
与此同时，佛国地底深处，那座镇压佛心的古阵阵枢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成了。
我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背后伤口磨着石板，疼得我直抽气。但我还是笑了。
笑出声了。
这时候，酒味飘了过来。
不是普通的酒味，是那种陈了十几年的老酿，一闻就知道喝的人从来不省。
青玉峰主来了。
他从云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个葫芦，边走边灌了一口。走到我跟前，低头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地上抽搐的执法堂长老，最后目光落在佛国方向。
那里，大地震了一下。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只闪了一瞬，就被黑云吞了。
“小十七。”他开口，声音懒洋洋的，“玩够没？”
我没动，仰头看着他。
“师尊。”我嗓子哑得厉害，“佛国经书……要烧了。”
他眼神顿了一下。
没再问，也没再看我，抬手就是一掌，直接拍在执法堂长老跪过的那块地上。
轰！
整片地炸开，碎石飞溅。一道裂缝从我们脚下延伸出去，直通佛国边界。裂缝深处，原本封着阵眼的地方，金光彻底熄灭。
阵眼碎了。
我感觉到地下的灵气暗链轻轻震了一下，然后断了。
任务完成。
我靠在石柱上，喘了口气。灰袍破得更厉害了，左肩那块直接没了布，露出焦黑的皮肉。我伸手摸了摸果核壳，已经碎成渣，沾在掌心。
远处，执法堂长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青玉峰主收了手，看了我一眼。
“下次别用这么大动静。”他说，“吵得我酒都洒了。”
我点头。
他转身要走。
我忽然想起什么，开口：“师尊。”
他停下。
“空寂刚才来过。”
他背影僵了一瞬。
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抬手一挥，一片酒雾散开，人就不见了。
我一个人坐在废墟里。
风重新吹起来，带着焦土味。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果核渣，慢慢攥紧。
佛国方向传来一声低响，像是钟碎了。
我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在空中画了个符。
神识顺着指缝滑出去，沿着断掉的暗链往回找。
找到了。
傀儡还在。
它的眼珠绿光未灭，正缓缓转动，对着藏经阁的方向。
我闭上眼，把意识送进去。
眼前一黑。
然后，我看见了。
一堆经书堆在殿内，最上面那本，封皮写着《涅盘心经》。
傀儡的手抬了起来，五指张开，慢慢往下落。
就在它要碰到书脊的瞬间——
我的右手突然抽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