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背撞上墙的瞬间,脚底砖缝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蓝尾蛊从地里钻出来,像一缕烟绕着我的手指转了一圈。我没动,只是把嘴里剩下的果核咬得更碎了些,血混着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眼前这群人还在地上抽搐,判官趴在那里,手还抓着笔,但已经抬不起来了。他带来的弟子也好不到哪去,两个脖子被蛊丝缠住,脸涨成紫色,另一个整条胳膊肿得发亮,像是随时会炸。
可他们还没彻底废。
我知道墨无涯在这些人身上留了后手——那种藏在血脉里的禁制,像钉子一样卡在识海边缘,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引爆。现在那根线还没断,说不定哪秒就会有人突然暴起,拿命换我一个破绽。
不能等。
我左脚往前一滑,掌心贴地,五指张开。鲜血从指尖滴落,正好落在裂缝中央那个不起眼的小孔上。那是三年前我就埋好的阵眼,用的是噬灵蚓皇蜕皮时刮下来的碎屑,混着我在乱葬岗捡的死人牙粉。
“九重开。”
话出口的刹那,瞳孔已经变成竖线。
空气里响起一阵极轻的嗡鸣,像是有千万根细线同时绷紧。那些倒地的执法堂弟子猛地一僵,脖颈上浮出蛛网状的青纹,从皮肤底下一点点爬出来,越扩越大。
第一个反应的是个瘦高个,脸上有道疤。他原本正扶着墙想站起来,忽然转身扑向旁边的人,一把扯过对方腰间的锁链就往自己手上绕。他的眼睛翻白,嘴唇哆嗦,声音带着哭腔:“是他!昨晚我看见他往血池里倒药,他说要毁了祭天台!”
那人拼命挣扎,可没用。第二个人跪在地上,额头磕着砖面,咚咚响:“长老饶命!密卷是我偷的,但我不是为了自己,是有人逼我……”
第三个直接抱住柱子嚎起来:“别杀我!我都招!我都招!”
没人再想逃。
他们互相指认,锁链缠来绕去,把彼此捆成一团。有人用刀鞘砸同伴脑袋,一边打一边喊“你先动手的”,也有人跪着给人磕头,结果被对方反手用铁链勒住脖子拖走。
整条长廊成了绞肉机。
我站在中间,手指轻轻一勾。那个最壮的弟子立刻松开掐人脖子的手,转头就把自己绑在了廊柱上,还打了三个死结。
控魂蛊进阶了。
以前一次只能控三个,还得靠果核当引子。现在只要阵眼不灭,他们就算把我名字刻在骨头上都改不了命令。
我抹了把嘴,抬头看了眼屋檐。
树梢上有动静。
黑籽一颗接一颗往下掉,砸在瓦片上啪啪响。接着传来嗑瓜子的声音,慢悠悠的,像在看戏。
柳蝉衣坐在最高的那根枝上,裙摆垂下来,沾着点毒雾泛出绿光。她手里捏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盯着我看,眼神跟刀子似的。
我没理她,继续低头调整阵法。
手指刚碰到地面,一道翠绿藤蔓突然从头顶劈下来,直奔咽喉。
我头都没抬,右手往后一捞,正好掐住藤蔓中段。顺势一绕一挽,打了两个圈,又拉了个结,最后把它挂在自己腰带上。
破袍子本来就烂,多挂个藤蔓也不差。
“三师姐,”我仰起头,“你缝衣服的手艺真进步了。”
她没笑,也没动。
瓜子壳从她指间滑落,在空中划了个弧,掉进下面一堆昏迷的人堆里。
“你知道他们在怕什么吗?”她开口,声音不高。
我没答。
她也不在乎我回不回,继续说:“不是怕死,是怕自己动手杀同门。你现在让他们自相残杀,比直接杀了他们还狠。”
我低头看了看掌心。
那道旧伤还在发烫,像是提醒我什么。
“他们要是不疯,”我说,“就会被人控制去杀我。你说我是选一个稳妥的办法,还是等他们清醒过来联手围剿我?”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
“你还记得五岁那年,在乱葬岗啃死人指甲活下来的那次吗?”
我皱眉:“谁告诉你这事的?”
“你师尊。”她说,“他说你那时候就已经不怕脏了,也不怕痛,就怕被人发现你会思考。”
我没说话。
风从长廊尽头吹过来,带着一股烧焦的纸味。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准备走。
“别太信你自己。”她临走前丢下一句,“你能控住他们的身体,不一定能压住他们心里的鬼。”
说完人就不见了。
我站在原地没动。
脚下阵法还在运转,那些人还在哭喊、指控、捆绑。有个弟子把自己锁链绕了十几圈,最后蜷在地上缩成一团,嘴里一直念叨“我不是故意的”。
我抬起手,舔了舔虎口处的一道小口子。
血是咸的。
我忽然想起刚才烛九阴为什么没出声。
它平时最爱嚷嚷“宿主又要倒霉了”,这次却安静得反常。连断剑都凉了,蛇首缩在里面不肯露头。
不对劲。
我摸了摸腰间的剑柄,正想拔出来看看,掌心那道伤突然猛跳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脉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