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疤脸人，他也在看我怀里的噬灵蚓皇。
它还在打嗝，金气膜贴在顶上没散。我们三个都静着，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
通道尽头的黑暗里，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那些追踪者走了，顺着假桂花糕的味道追远了。
我松了口气，把断剑插回腰带。烛九阴还是不说话，盘在剑柄上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哑了。
“现在信我了？”我又问了一遍。
疤脸人没回答，只抬手摸了摸面具边缘。那道斜疤从额头划到下巴，皮肉翻卷，看着就疼。他看了眼地上湿痕，又抬头看向通道深处。
“你这虫……不是普通灵宠。”
我没吭声，低头摸了摸怀里缩成拳头大的噬灵蚓皇。它草环歪了，脑袋耷拉着，明显耗力太多。
“它刚才救了我们。”我说，“但它现在得歇会儿。”
他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看向前面那条裂开的通道。石壁上的血纹阵光一闪一闪，像是有东西在下面流动。
“那是守护者的警戒线。”他说，“过了这道门，就是无字篇秘籍所在。”
我嗯了一声，活动了下肩膀。左臂有点发麻，刚才翻滚时撞到了硬石，估计有点骨裂。
“你真打算进去？”他问。
“不然呢？”我咧嘴一笑，“我都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回头去给执法堂写悔过书吧？”
他沉默了一下，忽然伸手拦住我：“等等。”
我停下。
他指着地上那块湿痕的边缘：“你注意看，水渍的形状变了。”
我蹲下来。原本是圆的一滩，现在靠近墙角的部分被拉长了一点，像被人用布轻轻拖过。
“不是自然蒸发。”他说，“有人动过。”
我皱眉。这里除了我们三个，不该有别人。
除非……
“机关。”我说。
话音刚落，头顶石缝突然震动。
咔——
一道血红色的符文从四面八方亮起，沿着墙壁迅速蔓延，形成一个巨大的阵图。地面开始龟裂，碎石往下掉，空气变得沉重。
我猛地后退，一把拽住噬灵蚓皇往怀里塞。它哼都没哼一声，显然已经快到极限。
三丈高的黑影从正前方的石壁里踏出。
一步，整条通道都在抖。
它全身覆盖着暗灰色铠甲，没有脸，只有两个黑洞般的眼窝。双臂垂在身侧，手指长得不像人手，倒像是某种兽类的爪子。
“这就是守护者。”疤脸人低声道，“别乱动，它靠气息锁定目标。”
我屏住呼吸，右手悄悄滑进袖子，摸到了最后三枚藏在牙缝里的噬魂蛊卵。之前咳血时弹出去两枚，还剩一枚备用。
可这玩意对这种级别的存在有用吗？
我没把握。
守护者缓缓转头，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那一瞬间，我感觉胸口像是被铁锤砸了一下，喉咙发甜。
它发现了我们。
“走！”疤脸人突然大喊，抬手甩出一枚符箓，直奔守护者面门。
轰！
符爆开，火光炸裂，却连它铠甲都没破。反倒是那股冲击波震得我耳膜生疼。
守护者抬手一挥，掌风扫过，整面墙塌了半边。我和疤脸人同时翻滚躲开，碎石砸在背上生疼。
我趁机抽出断剑，咬破指尖，在剑身上划了一道。血刚落，瞳孔就变成了竖瞳。
蛊王状态，开启。
肩上的噬灵蚓皇突然抽搐了一下，张嘴喷出一股金气，勉强撑起一层薄薄的护罩。守护者第二掌拍下时，金气炸裂，我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对面墙上。
左臂彻底断了。
我摔在地上，嘴里全是血腥味。断剑插进地缝才稳住身体。烛九阴第一次发出尖锐的嘶鸣，像是在警告什么。
“它不怕攻击。”我喘着气说，“它怕的是……节奏。”
刚才它出手两次，每次抬臂前，右肩胛的位置都有极其短暂的抽动。不到眨眼那么快，但确实存在。
“你在看哪里？”疤脸人一边闪避一边吼。
“它的伤。”我说，“背后有裂痕，旧的。”
我强撑着站起来，右手握紧断剑。左手废了，只能靠右臂发力。
守护者再次冲来，双臂化刃，横扫而来。我扑倒在地，滚向侧壁。它收势不及，一击轰在石柱上，整根柱子炸成粉末。
就在那一瞬，我看到了。
它背后铠甲接缝处，有一道陈年的裂口，颜色比其他地方深，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刚才那一击震动了伤口，渗出一点暗红液体。
不是血。
更像是一种凝固的油状物。
“喂！”我对疤脸人大喊，“帮我拖住它三秒！”
“你疯了？！”他闪身躲过一记腿扫，“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三秒就够了！”我抹了把嘴边的血，“我要种蛊！”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行啊，草包，这次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他猛地冲上去，双手结印，打出一串雷火符。守护者转身应对，动作略显僵硬。
就是现在！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最后那枚噬魂蛊卵上。卵壳瞬间融化，一只通体漆黑的小虫钻出，顺着我的手腕爬上断剑。
我把它捏在指尖，用力一弹。
蛊虫划过空中，精准地落入守护者背后的裂痕。
一秒。
两秒。
它进去了。
我闭上眼，通过蛊虫感知内部情况。
奇怪。
那里面不是死物。有经络在跳动，像是活体组织在缓慢运转。而且……心跳频率极低，几乎接近停止。
但它确实在呼吸。
“它不是傀儡。”我睁开眼，“它是被封印的人。”
疤脸人一怔：“你说什么？”
“它怕的不是声音。”我靠在墙上，右手指向那道裂痕，“是心跳太慢。我们的动静太大，反而让它清醒。越安静，它越迟钝。”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是说……我们可以用‘静’制它？”
我点头：“但它一旦察觉异常，还是会攻击。我们现在撤，它不会追。可要是想过去拿秘籍……就得冒更大的险。”
他盯着守护者看了几秒，忽然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满是疤痕的脸。
“我告诉你一件事。”他说，“二十年前，玄牝门有个守将，叫秦烈。他是唯一敢违抗守护者命令的人。后来他消失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炼成了新的守护者。”
我心头一震。
秦烈？
这个名字我在青玉峰古籍里见过。他是当年镇守遗迹的最强战将，擅长控阵，最后死于一场内乱。
如果眼前这个真是他……
“那你到底是谁？”我问他。
他没回答，只是重新戴上面具，低声道：“接下来的路，你自己选。”
说完，他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来路上。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断剑拄地，左臂垂着，疼得发木。
通道尽头那扇刻满符文的巨门还在发光。门缝透出幽蓝的光，像是在等我进去。
守护者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背后裂痕微微渗液。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噬灵蚓皇。它还在喘，但眼睛睁开了。
“兄弟，”我轻声说，“咱俩谁也别死在这儿。”
我慢慢抬起右手，从灰袍内袋摸出一颗果核。
不是真的果核。
是哭唧唧蛊伪装的。
我把它放在掌心，轻轻吹了口气。
蛊壳裂开一条缝。
只要我往前迈一步，它就会自己滚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