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巨石边上,手指还在摩挲那半枚残钉,辣椒味像根细线,顺着鼻腔往脑子里钻。这味儿不新鲜,但够劲,说明墨无涯的血沾上它没多久。我眼皮都没抬,袖子里的蛊丝已经贴地爬了一圈,四周没新动静,阵法没动,猫也没动。
可就在我准备收手的时候,耳朵一竖。
有声音。
不是风刮石头,也不是虫子啃土,是人。有人在叫,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又像是被阵法绞住了腿。
“别吵了。”我突然开口,嗓门不大,但刚好压过所有人喘气的声音,“有人在叫。”
没人接话。顾长风的剑尖微微偏了半寸,花斑猫耳朵一抖,尾巴垂了下来。
我站起身,拍了拍灰袍上的土,顺手把残钉塞进嘴里咬住,辣味混着铁锈味直冲天灵盖。我眯眼往林子深处看,树影乱晃,不是风,是地面在微微震。
“听。”我说。
他们这才静下来。左三师弟耳朵最灵,脸一白:“是……是赵小刀他们那队?”
“不是他们那队,是他们人。”我吐出残钉,舔了舔裂开的嘴角,“再不去,就只剩半个人了。”
话音没落,赵小刀的人已经往那边冲。我腿一伸,直接踹在最前头那小子屁股上,把他踹了个狗啃泥。
“找死?”我骂道,“这阵是‘噬骨轮转’,走错半步,你脚趾头都剩不下。”
那人趴在地上,脸贴着浮石,冷汗“唰”地下来了。他刚才差点踩进一道看不见的缝里,现在那缝正缓缓合拢,像嘴。
我甩了甩袖子,装作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一扑,摔了个踉跄。灰袍下摆蹭地时,三枚毒粉弹已经埋进土里。我顺势一滚,指尖在空中划了道血线,咬破的舌尖血雾喷出,正落在粉弹上方。
“起。”
绿烟“嗤”地冒出来,像一层薄膜罩住前方十步。那片地瞬间静了,连震动都停了。
“冲。”我一挥手。
几个人抬着个血糊糊的家伙从林子里冲出来,往空地上一放。那人右腿整个炸开了,皮肉翻卷,骨头露在外面,伤口边缘泛着青,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又吐出来。
“谁干的?”我蹲下,手指搭上他脖子。
没人答。大家都喘着粗气,眼神发直。
我也不指望他们答。我手指顺着那人的后颈滑下去,皮肤底下有点痒——噬灵蛊在躁动。不是攻击,是感应。这人身上有东西,不是毒,也不是阵法残留,是活的,细得像头发丝,在血管里游。
我摸了摸自己后颈,指尖一挑,一缕极细的蛊丝从皮下钻出,顺着伤员的指甲缝探进去半寸,又缩回来。我眯了下眼。
有标记。
不是我留的。
我抬头,扫了一圈。没人注意我这动作,都在看伤员。
我从怀里摸出一枚丹药,灰不溜秋,看着像馊了的饭团。我捏开他嘴,塞进去。
“清络丹。”我说,“再吵着我救人,下一个躺这儿的就是你们。”
语气凶,手却稳。我顺手把他领口拉好,免得风吹进伤口。这动作太熟了,小时候在乱葬岗捡尸体,我也这么干过——死人穿得整,鬼才不敢近。
丹药一下肚,那人呼吸立马顺了。青气从伤口边缘开始退,脉象也稳了。
“活了?”右盾手瞪眼。
“没死就行。”我说,“抬回去还得养三个月,少他妈乱跑。”
我站起来,腿有点麻。刚才那一摔不是装的,是真的差点站不稳。这地方的灵气太乱,像被人嚼过又吐出来的口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我回头,花斑猫还蹲在原地,尾巴卷着爪子,眼睛半眯。
“它要真是敌,刚才救人的阵法早该炸了。”我冷笑,弯腰把猫捞起来,往自己袍子上一蹭,“瞧见没?这灰,和这石头一个色。它早来踩过,不是现来设局。”
我指着伤员腰间一块焦布:“这布,是猫毛的颜色。它要是引我们进陷阱,何必留这痕迹?它要是想害人,刚才那一下,够我们死八回了。”
没人说话。
我把猫往伤员身边一放:“它若要害人,何必引我们来救?现在,谁还觉得它是妖,站出来——我让他也躺进去试试。”
还是没人动。
顾长风低头看着自己剑,剑尖还在抖。他知道我在说什么。这猫不是局,但有人想让我们觉得它是。
我转身,背对众人,袖子里指尖一弹,一缕噬灵蛊丝悄无声息缠上伤员的指甲缝。这丝带了点我的气息,能顺着那细蛊往上游。
我要看看,这玩意儿是从哪儿来的。
“走。”我说,“再在这儿磨蹭,天黑前出不去。”
我带头往前走,脚步不快,但稳。身后有人抬着伤员,有人扶着猫,队伍重新列阵。没人再提杀猫的事。
我摸了摸后颈,皮肤底下有点热。蛊丝在动,顺着那细蛊的气息,往深处爬。
爬得还挺欢。
我嚼了嚼嘴里的果核,咔嚓一声,核壳碎了。竖瞳在眼底闪了一下,又收回去。
前面林子更密了,树根盘结,像一堆纠缠的肠子。地面开始发软,踩上去有点弹,像是底下有东西在呼吸。
我停下。
“怎么了?”顾长风问。
我没答。我盯着地上一块焦土,形状像猫爪印。
我蹲下,手指蹭了蹭那焦痕。
温度不对。
这土,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