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把那半张假地图咽下去的时候,肚皮鼓了个包,顺着地缝往前一拱,草环上的红线晃得我眼皮直跳。我蹲在苦海崖西侧三里外的乱石堆边,拿剑柄敲它脑袋:“慢点啃,别跟吃烧鸡似的,这可是要骗人的阵眼。”
它尾巴一甩,黏液顺着晶矿裂隙往下淌,金光一线线铺开,像谁半夜偷着撒了把碎金粉。烛九阴在断剑里倒着念叨:“着灵脉言假虚,食地害有害有害!”我反手又敲一下:“你再嚷,明天就拿你蛇皮做护膝。”
柳蝉衣昨儿把“幻舌散”掺进市集那批果酿里,今早已经有三个散修蹲在路边吐白沫,边吐边喊:“升灵池……泡一泡……我能飞!”话音没落,舌头肿得像塞了两颗核桃,爬都爬不动。这会儿整条街都在传,前朝阵师埋了半卷《逆仙成神诀》在苦海崖底,谁要是能找到,当场就能渡劫。
我摸出油纸包里的冷烧鸡,撕了条鸡皮塞嘴里。赵日天炸厨房落下来的,风干了一夜,嚼起来嘎嘣响。正啃着,天上一道火光劈下来,烈焰隼一头撞在山壁上,羽毛炸得满天飞。赵日天从后面追过来,手里攥着三十张清洁符,一边跑一边喊:“别碰我!脏!都脏!”
那灵禽调头又冲他扑,他“哇”一声扔出张符,整片岩壁瞬间锃亮如镜,连苔藓都被刮干净了。俩玩意儿在空中你追我赶,一个怕脏,一个发疯,看得我差点把鸡骨头咽下去。
“省点力气吧。”我嘀咕,“待会儿还得给我毒阵当炮灰呢。”
我往晶矿边撒了把“乱魂烟”,天机阁那帮人扛着星象仪刚到山口,仪器指针当场打起转来,领头的弟子指着东南方大喊:“灵气波动在那边!”一群人调头就跑,直奔野猪窝去了。
药王谷的灵兽鼻子灵,我早让老九在它常走的路上埋了“音波蛊”。那头雪鬃狼刚靠近,耳朵一抖,突然对着石头狂吠:“快逃!它变成人了!”转头就咬自己尾巴,绕着圈疯跑。
等万剑山那群愣头青结剑阵逼近时,我蹲在树杈上啃完最后一块鸡腿,把骨头往下一吐,正好砸在阵眼上。
“九转销魂雾”腾地升起,灰蒙蒙一片,持剑的弟子脸色发青,一个个把剑扔了,抱着手惨叫:“剑咬我!它活了!”
他们一乱,我让烛九阴把老九啃出来的气运线改造成“噬魂阵”。谁要是想用灵气探路,灵力立马被吸走三成,脚底发软,眼前发黑。有个天机阁弟子刚掏出“星罗盘”,盘面直接裂了条缝,指针指向“西北方有鬼”。
“蜃楼迷宫”跟着启动。晶矿折射的光一晃,人影扭曲变形,甲看乙像魔修,乙看丙像仇家,刀剑出鞘,噼里啪啦打成一团。药王谷那个碧玉葫芦刚吸了两口毒雾,我立刻引爆预埋的“爆浆鬼面椒”晶核,辣味冲天,葫芦外壳“咔”地裂开,喷出一股黑烟,持葫芦的弟子跪地干呕,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正看得起劲,老九突然打了个滚,尾巴喷出团彩虹晶核,落地炸成一片雾。我眯眼一看——万毒窟的人来了,领头的是花倾城。
她站在我布的阵边上,指尖抚过晶矿表面那道啃痕,轻笑:“十七师弟,这种小儿科的陷阱,可配不上你的噬灵蛊王哦。”
我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乱石堆,灰袍破洞蹭过她鞋尖。爬起来时,手里已经缠上一根“牵机线”,顺着她脚踝绕了半圈,另一头悄悄钉进地缝。
她没动,簪子上的食人藤微微颤了颤。
我拍了拍灰,结巴道:“师、师姐怎么在这儿?我……我是来找蚯蚓的……它拉的晶核能治打嗝……”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忽然转身:“找蚯蚓?那你可得快点,再晚,这里就只剩埋骨的地了。”
我刚松口气,眼角一瞥,战场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个老乞丐。盲眼说书人拄着竹杖,缺牙的嘴一张一合,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满地惨叫:“卦象显示,此处宜埋骨。”
我心头一紧。他那竹杖点地的节奏,一下,两下,三下……跟我布的噬魂阵节点,完全重合。
我捏了捏袖口,三段噬灵蚓皇早已分开——头朝天,腹贴地,尾潜入暗河。天目蛊传回空中画面:烈焰隼被“乱魂烟”熏得撞树五次,赵日天哭着烧了二十张清洁符。地听蛊反馈地面震动:万剑山弟子在“蜃楼迷宫”里砍了自家三个人。水灵蛊则显示,地下暗河有股暗流正冲刷阵基,得补一道“蚀蛊雾”。
我正要让老九行动,花倾城突然回头:“十七,你袖口沾了辣味。”
我低头一看,是刚才引爆晶核时溅上的。还没开口,她指尖一弹,食人藤蔓“唰”地抽来。
我往后一仰,顺势滚下山坡,手里“牵机线”一扯,地缝里的蛊丝瞬间激活。她脚下一滑,藤蔓抽空,而我已在坡底翻身站起,冲她咧嘴一笑:“师姐,小心脚下。”
她没追,只站在原地,轻轻摩挲簪子。
我让老九分出三股追踪蛊——一股盯空中,一股缠地面,一股顺暗河游。烛九阴在断剑里倒着报数:“七,六,五……”每报一个数,就有一人倒下。
十七个门派,八十九人入局,四十三人中了“心魔蛊”。我从怀里摸出块破布,是用烛九阴蜕下的蛇皮做的斗篷,往身上一披,神识全消。
我溜进战场,专挑昏迷的摸。万毒窟那弟子怀里鼓鼓的,我刚伸手,簪子上的藤蔓“嗖”地弹起,直取我手腕。
花倾城的声音飘来:“十七师弟,偷东西可不是好习惯……”
我指尖一弹,噬灵蛊涌出,却在触到藤蔓的瞬间,察觉到上面缠着的丝线——
那根骨笛丝线,又绕了一圈,打了个新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