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蔓萝就被春喜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小姐，快醒醒！今儿个可是大日子，可不敢耽搁了！”春喜的声音又急又兴奋，手里忙活着准备热水和衣裳。
蔓萝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感觉眼皮有千斤重，昨天夜里她有点紧张，又琢磨了半天面试策略，很晚才睡着。
“什么时辰了？”她打着哈欠问，一边努力把眼睛睁开。
“卯时刚过！咱们得赶紧梳妆打扮，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春喜手脚麻利地把一件崭新的湖蓝色旗装展开，“小姐，穿这件吧？舅夫人送来的，料子还行，颜色也衬您。”
蔓萝瞥了一眼，那衣裳比她自己带来的确实好上不少，但跟芷兰、舒宜昨天显摆的那些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意思。舅母瓜尔佳氏这么做，面子上过得去，里子嘛也就那么回事。
“行，就它吧。”蔓萝没太纠结，反正硬件条件在这，穿啥都挡不住她的天生丽质，主要是穿啥也改变不了她家世垫底的事实。
洗漱完毕，春喜开始给她梳头，梳的是标准的两把头，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上一根素银簪子并几朵小小的绒花，简单清爽。
“小姐，会不会太素净了？”春喜看着镜子里清丽脱俗却略显简单的主子，有点担心，别的秀女可是铆足了劲往头上堆东西呢。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蔓萝对着镜子左右照照，很满意，“堆得跟个首饰架子似的，嬷嬷们看了都嫌重，这样挺好，看着就规矩、懂事。”
收拾停当，草草吃了两口舅母准备的早点，基本等于没吃，太紧张了吃不下，蔓萝就带着春喜出了门。
舅舅赫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了她，打量两眼，点点头：“嗯，模样周正，规矩就好，马车备好了，送你到神武门外，到了那儿，自有内务府的嬷嬷接手，一切小心，谨言慎行。”
“谢舅舅，蔓萝记住了。”她乖巧应道。
马车嘚嘚地向皇城驶去，越靠近紫禁城，气氛就越肃穆。路上的行人少了，巡逻的官兵多了起来，那高大的朱红宫墙和巍峨的角楼，带着无声的压迫感，让蔓萝那点残存的睡意瞬间跑光了。
她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袖子里藏着的一个小香囊，那是她用最后那点可怜的天威值兑换材料昨晚赶工出来的，里面放了点提神的薄荷艾草，关键时刻闻一闻，希望能保持头脑清醒。
“小姐，您看！”春喜小声惊呼，指着窗外。
蔓萝凑过去一看，好家伙！神武门外已经排起了长队，一辆辆装饰各异的马车停靠着，下来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女，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身边都跟着一两个丫鬟，家长们则大多只能送到此处，殷殷叮嘱着。
这阵仗，比大型招聘会还壮观！蔓萝下了车，整了整衣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春喜不能跟进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小姐，您一定行的！”
“放心吧，回去等我好消息。”蔓萝冲她笑笑，转身汇入了那片姹紫嫣红之中，立刻就有穿着灰布袍子、表情严肃的太监和嬷嬷上来引导，按旗籍分列站好，周围叽叽喳喳的都是小姑娘们压低的说话声，夹杂着紧张和兴奋。
蔓萝竖起耳朵，默默收集信息。
“哎，你听说了吗？那位穿湖绿色的是钮祜禄家的。”
“那边那个，对，就是那个扬着下巴的，是镶黄旗伊尔根觉罗家的，阿玛是一品大员呢！”
“哎呀，我好紧张，头发没乱吧？”
“我的荷包呢？快看看我的荷包还在不在。”
蔓萝默默站到正白旗的队伍里，尽量降低存在感。她这身打扮在这堆珠宝展示柜里，确实显得有点朴素过头了，已经有好几道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扫过她了。
“哼，穷酸。”一个极轻的声音从旁边飘来。
蔓萝眼皮都没抬，心里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气不气我不生气，能量能量我的能量。
【叮。检测到宿主遭遇轻微挑衅，情绪保持稳定，意志力+1。奖励天威值：+0.01。】
行吧，0.01也是爱，蔓萝嘴角抽了抽。
等了不知多久，腿都站酸了，终于轮到她们这一列进场，初选的地方在一个偏殿里，里面站着好几排面色严肃、眼神跟x光似的老嬷嬷。
气氛瞬间就紧张起来了。
第一个环节：验身。主要是检查是否有体味、口臭、皮肤是否有大面积疤痕或恶疾。嬷嬷们让秀女们张开嘴，抬起胳膊，凑近了仔细闻，仔细看。
蔓萝庆幸自己昨天洗了澡，牙齿也刷得干干净净。她看着前面一个秀女因为有点汗味被嬷嬷皱了眉头，心里捏了把汗。
轮到她自己时，她尽量放松，配合检查。那嬷嬷在她身边顿了顿，似乎没闻到什么异味，又看了看她光洁的皮肤，面无表情地在册子上划了一下。
过关！
第二个环节：查旗籍、核年貌。核对姓名、年龄、父亲官职爵位。一个个问过去。
“瓜尔佳·敏珠，年十五，父三等侍卫……”
“赫舍里·芳蕙，年十六，父郎中……”
“董鄂·蔓萝，年十五，父礼部主事，正五品。”
念到她爹官职时，那负责记录的笔帖式笔尖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旁边一个管事的嬷嬷也扫了一眼册子，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蔓萝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家世是硬伤。
接着是考校基础规矩和女红。嬷嬷随口问《女则》《女训》里的句子，让演示怎么请安、怎么走路、怎么奉茶。
幸好有系统的《女则》速成包！蔓萝对答如流，动作也做得标准规范，感谢互联网时代她看过不少清宫剧，有点肌肉记忆。
女红则是让现场缝个简单的帕子边角。蔓萝拿出当年缝扣子的功力，屏息凝神，总算缝得平平整整，没出啥幺蛾子。她瞥见旁边一个秀女紧张得手抖，把线都给绞断了，差点哭出来。
一系列流程走下来，蔓萝感觉自己像生产线上的产品，被各种检验打分。她偷偷观察那几个管事嬷嬷的表情，似乎对她还算满意，但一翻到家世那页，眉头又皱起来了。
果然，最后初评的时候，一个看起来是头儿的嬷嬷看了看手里的册子，又看了看蔓萝，沉吟了一下，对旁边人说：“董鄂氏，貌甲等，仪态甲等，规矩甲等，女红乙等。家世丁下，综合评定丙中，记名吧。”
丙中？还是个中等偏下？记名就是暂时通过，但排名很靠后，殿选时很可能就是凑数陪跑的！
另一个嬷嬷低声说：“姑姑，这董鄂氏规矩模样都是极好的，就是这家世也太拿不出手了。丙中是不是有点可惜？要不提个丙上？”
那头儿嬷嬷摇摇头：“规矩是死的。她这出身，便是提了丙上，到了殿前，皇上和太后一看家世，多半也是撂牌子的命，何必占个高点的名额？记丙中吧。”
那笔帖式听了，便拿起笔，准备在册子上记录。
蔓萝一听，心里急得不行！这要是评了个丙中，基本就等于预定了一轮游啊！那她还怎么接近康熙？怎么赚天威值？怎么活下去？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认了！
眼看那笔就要落下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微微提高了点声音，清晰又不失恭敬地开口：“嬷嬷！”
这一声，在略显嘈杂却也秩序井然的殿里显得有点突兀，几位嬷嬷和周围还没走的秀女都惊讶地看了过来。
那头儿嬷嬷皱了眉，看向她：“董鄂秀女，你有何事？”语气里带着被打断的不悦。
蔓萝心跳得飞快，手心都在冒汗，但脸上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带上一点恰到好处的羞怯和坚持：“回嬷嬷的话，奴婢自知家世微薄，不敢奢求，只是奴婢听闻，皇上圣明，选秀纳贤，更重德言容功，为宫廷添和睦之气。奴婢虽愚钝，却愿竭尽所能，学习规矩，侍奉君王。恳请嬷嬷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她这话说得有点取巧，既承认了自己家世不好，又把康熙夸了一通，表明自己重德重规矩，最后只是恳求一个机会，姿态放得很低。
那领头嬷嬷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了她一眼。眼前的少女容貌确实出众，眼神清亮，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不像其他秀女要么畏畏缩缩，要么骄纵傲慢。这话说得也漂亮，让人挑不出错处。
旁边那个之前替她说话的嬷嬷也小声帮腔：“姑姑，您看这丫头，模样气度都是拔尖的，说话也伶俐，丙中确实是委屈了点儿，便是丙上，也不算破例。”
头儿嬷嬷又看了看册子上貌甲等的评语，再看看蔓萝那张我见犹怜却又透着股聪慧劲儿的脸，犹豫了片刻，终于松口：“罢了，便记个丙上吧，至于造化如何，就看你自己了。”
那笔帖式闻言，便在册子上把评级改成了丙上。
蔓萝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赶紧屈膝行礼，声音都轻快了些：“谢嬷嬷！”
头儿嬷嬷摆摆手：“行了，出去吧，下一批！”
蔓萝跟着引路的太监走出偏殿，后背惊出了一层细汗。好险！差点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虽然只是个丙上，在众多秀女里依然不算突出，但至少比丙中好多了！算是勉强挤进了有待观察的第二梯队？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宫门，拍了拍胸口。
第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闯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真正的终极大boSS面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