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的冬夜，寒风卷着细雪敲打窗棂。
公主府书房内，地龙烧得正旺，姬明月却觉得心底发冷。她望着手中密报，指尖微微颤抖。
“三哥昨日撤换了玄武门守将，今日又调走了羽林卫统领…”她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萧辰，“这些都是父皇的心腹。”
萧辰摩挲着茶杯边缘，热气氤氲了他深邃的眉眼。“幽冥殿开始收网了。”
烛火噼啪一声炸响，映得他侧脸明明灭灭。千年岁月沉淀下的从容，让姬明月焦躁的心稍稍安定。
“父皇已经十日未早朝，太医署说是旧疾复发，可我上月请安时父皇还精神矍铄。”她攥紧了衣袖，“我想进宫探望，却被拦在宫门外。”
萧辰放下茶杯，眸光微凝：“宫中恐有变故。”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响动。萧辰袖袍一拂，烛火应声而灭。黑暗中，他一把将姬明月拉到身后，指尖剑气吞吐。
“是我。”苍老的声音伴着酒气飘进来，一个身影从窗外翻入，熟练地摸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
姬明月松了口气，重新点亮烛火。老乞丐翘着腿坐在桌前，破旧的草鞋上沾着雪泥。
“皇宫进不去了。”老乞丐灌了口热茶，“幽冥血咒的气息笼罩了整个内宫，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姬明月脸色一白：“父皇他…”
“暂时无性命之忧。”老乞丐摆摆手，“幽冥老祖要借龙脉炼化帝印，皇帝活着才有用。”
萧辰眸光一沉：“帝印？”
“就知道你小子感兴趣。”老乞丐嘿嘿一笑，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只烧鸡，“传说天凤太祖得半块帝印，这才开创了三百年基业。如今幽冥老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姬明月怔怔道：“皇室确实有半块祖传帝印，可历代无人能催动…”
“因为那本就是玄帝之物。”老乞丐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
萧辰瞳孔微缩。千年前他身陨道消，随身帝印碎裂散落各方，没想到其中半块竟流落至此。
窗外风声更紧，隐约传来金铁交击之声。老乞丐侧耳听了片刻，叹道：“戒严了，幽冥殿开始清场了。”
姬明月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只见长街上火把如龙，黑甲卫兵正在驱赶夜归的行人。
“是三哥的亲卫。”她声音发紧，“他竟调动了黑魇军。”
萧辰走到她身侧，目光掠过那些卫兵腰间的玉佩：“不仅是黑魇军，还有幽冥暗卫。”
其中几个身影飘忽如鬼魅，腰间悬挂的幽冥令牌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老乞丐抹了抹嘴上的油：“小子，你得走了。再晚些，怕是出不了城。”
萧辰沉吟片刻：“萧战尚未痊愈，需要万年冰魄续命。”
“就知道你要说这个。”老乞丐从怀里掏出一块古朴罗盘，“极北寒域，冰封王座。此去三千里，凶险非常。”
姬明月突然转身：“我去调皇室飞舟…”
“不可。”萧辰摇头，“此刻任何举动都会打草惊蛇。”
“那如何是好？”姬明月眼底忧色更重，“没有飞舟，如何穿越北境天堑？”
老乞丐嘿嘿一笑，从袖中摸出枚玉佩弹到桌上：“去找四海商会那丫头，她自有办法。”
萧辰收起罗盘，对姬明月道：“你留在城中，务必小心。”
“我与你同去。”姬明月抓住他的衣袖，“极北寒域我曾随师门去过，熟悉路途。”
萧辰还未答话，老乞丐先笑了：“公主殿下，你现在走出这个门，立刻就会被‘请’回宫里软禁起来。”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公主府外突然传来喧哗声。管家匆忙来报：“殿下，三殿下派来一队侍卫，说是近来城中不安宁，要加强公主府护卫。”
姬明月脸色一白，这是软禁的先兆。
萧辰与她交换一个眼神，忽然揽住她的腰身。姬明月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然站在书房外的庭院中。
“得罪了。”萧辰说罢，抬手拂过她发间。一枚玉簪应声而落，碎成两截。
姬明月顿时明白过来，配合地惊呼一声：“什么人！”
侍卫们闻声冲进来，只见公主跌坐在地，发髻散乱，而一道黑影正跃上墙头。
“追！”侍卫长厉声喝道，带着大部分人追去。
老乞丐蹲在墙头看着这场戏，对萧辰比了个手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姬明月被侍女扶起，望着萧辰消失的方向，攥紧了袖中他悄然塞来的符箓。那是张传讯符，上有玄奥纹路——千年前玄帝独有的印记。
…
四海商会后院，秦婉如正在核对账本。窗外忽然飘进一片雪花，落在砚台里竟不融化。
她心中一凛，屏退左右，轻声道：“萧公子既来了，何不现身？”
萧辰从梁上跃下，衣袂不染尘：“秦姑娘好敏锐。”
秦婉如苦笑：“不是我敏锐，是公子身上带着公主府的兰香。”她合上账本，“城中戒严，公子冒险前来，所为何事？”
“需要去极北寒域。”萧辰直言，“三日内必须出发。”
秦婉如指尖颤了颤：“如今各城门严查，飞舟全都禁航了…”
“所以来找你。”萧辰注视着她，“四海商会总有办法。”
烛火摇曳，映得秦婉如面色变幻不定。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商会明日有支商队要北上，运的是御寒的烈酒和毛皮。公子可混在其中出城。”
“不够快。”萧辰摇头，“商队行进太慢。”
秦婉如咬唇：“还有条路子，但凶险异常。”她压低声音，“黑市有艘破旧飞舟，是当年北境逃亡的贵族留下的，或许还能用。”
“带我去。”
…
子时过半，黑市角落的废旧仓库里。秦婉如付给守门人一袋灵石，沉重的铁门缓缓开启。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仓库中央，停着艘伤痕累累的飞舟，舟身上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
“这是三年前北境叛乱时，某个家族逃亡用的。”秦婉如轻声道，“后来那家族全员覆灭，这飞舟就一直搁在这儿。”
萧舟抚过飞舟侧舷，指尖感受到微弱的灵力波动：“核心法阵还未完全损坏。”
“但需要大量灵石驱动，而且…”秦婉如忧心忡忡，“没有官方航线许可，随时可能被击落。”
萧辰跃上甲板，检查着控制法阵：“灵石不是问题。”他从怀中取出个储物袋，倒出上百枚上品灵石。
秦婉如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灵石足够买艘新飞舟了！”
“时间紧迫。”萧辰开始修复核心法阵，手法快得带起残影。千年记忆苏醒，这些炼器基础早已融入本能。
不过一炷香时间，飞舟泛起莹莹光泽。秦婉如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快地修复法阵。
“还缺个熟悉北境航线的人。”萧辰看向她。
秦婉如沉吟片刻：“商会有个老向导，当年曾随军远征极北，如今年老卧病在家。我去请他出山。”
…
翌日黄昏，一辆运酒车驶出城门。守城卫兵检查时，车夫塞过一袋灵石：“天寒地冻的，弟兄们打点酒喝。”
卫兵会意地笑笑，随意掀开酒桶盖看了眼，挥挥手放行。
车队行出十里，某个酒桶悄然打开。萧辰从桶中跃出，身上不沾半滴酒液。
三千里外，北境要塞笼罩在暴风雪中。一搜破旧飞舟艰难地穿越云层，舟身上凝结着冰霜。
驾驶舱内，老向导紧握舵轮，手上青筋暴起：“风暴太大，必须迫降！”
萧辰立在船头，眼中金光流转：“继续前进。”
“会坠毁的！”老向导吼道。
萧辰并指如剑，在虚空中划出道玄奥符文。金光闪过，前方风雪竟分开一条通道。
老向导目瞪口呆：“你、你到底是…”
“专心驾驶。”萧辰淡淡道，目光望向北方茫茫雪原。
那里有什么在呼唤他，来自极北之地的最深处。帝印的共鸣，以及…冰封千年的秘密。
飞舟冲破风暴，向着寒域深处驶去。而他们身后，几只雪鸮悄然掠过天空，眼中闪着血红光芒。
幽冥殿的眼线，已经盯上了这艘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