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恒志得意满地下了船,脚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只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绿了,连不远处施工的噪音都变得悦耳起来。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美滋滋地回味着自己刚才那番高论,想象着那位常青公子被自己说得一愣一愣,最终放弃与张清辞合作的美好前景。
“哼,张清辞啊张清辞,让你霸道,断你一条财路,看你还嚣张!”
他心里暗爽,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走着走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等等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拍脑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咨询费!”
“我的咨询费还没收呢!”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懊悔之情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刚才只顾着口若悬河地诋毁竞争对手张清辞,又滔滔不绝地推销自己的方案,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种痛快淋漓的自我表现中,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居然完全忘记了,谈判最关键的价钱问题1
这个疏忽简直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所有的精心准备和完美表现都因为这个低级失误而变得毫无意义。
那可是一整套完整的、跨时代的、价值千金的酒楼营销全案策划啊!
搁在现代,没个几十上百万的咨询费根本下不来,就算在古代,打个骨折,怎么也得值个百八十两银子吧!
自己居然一分钱没要,就白白送出去了,还是送给一个可能要去跟张清辞合作的“潜在对手”。
“亏了!血亏!亏到姥姥家了!”陆恒捶胸顿足,恨不得时光倒流。
他猝然间一个急转身,目光如炬地投向那艘刚刚驶离码头的精致画舫。
那艘通体洁白的庞然大物正在湖面上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船首缓缓转向,船尾激起层层涟漪。
在夕阳的余晖中,整艘游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它正不紧不慢地调整着航向,朝着波光粼粼的湖心深处驶去,如同一只优雅的天鹅正游向湖中央。
“喂!”
“等等!”
“常公子!”
“常兄!留步!”
陆恒也顾不上形象了,撒开腿便朝着湖边追去,一边奔跑一边挥舞着手臂,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银子!我的银子还没给呢!咨询费、方案费、润笔费,随便什么费用都行!你看着给点啊!”
湖面开阔无垠,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层层涟漪,他站在岸边高声呼喊,那声音随着轻柔的湖风飘荡,若隐若现地传到了远处的小船上。
船舱内,气氛因为刚刚陆恒那番高论而显得有些凝滞。
张清辞正冷着脸,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消化着那些让她又怒又惊的建议。
春韶几人则垂首侍立,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陆恒那杀猪般的嚎叫声隐隐传来:“常公子…银子…咨询费…”
春韶侧耳细听,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上前一步,低声道:“小姐,是那位潇湘子公子,他在岸上追着船跑,好像是在讨要银钱。”
讨要银钱?
张清辞先是一愣,随即,那张冰封般的俏脸上,嘴角难以自制地向上勾了一下。
畅快!
几分恶作剧得逞般的畅快感,瞬间冲淡了她心中的屈辱和愤怒。
这个无耻的混蛋,刚才在船上还趾高气扬地站在那里,口若悬河地大放厥词,把她贬低得一文不值,说得唾沫横飞,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结果船一靠岸,这个没骨气的东西就立刻后悔了,懊恼自己刚才只顾着逞口舌之快,竟然忘了要钱。
现在又厚着脸皮想要追上来讨要,真是令人作呕的卑鄙小人,完全暴露了他贪婪无耻的本性。
张清辞嘴角扬起,想要银子,做梦!
“不必理会。”
张清辞的声音依旧清冷,但熟悉她的春韶却能听出,那里面多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愉悦,“加速,离岸。”
“是。”春韶应声,出去传话。
船帆微微调整,速度加快了些,与岸边的距离逐渐拉大。
陆恒在岸上跑得气喘吁吁,眼看着那船越走越远,急得跳脚:“喂!别走啊!价格好商量,打个折也行啊!五折!三折!一折!给个十两八两的辛苦费总行吧!”
“常青,你个奸商,白嫖客。”
他骂得正起劲,忽然,那原本笔直驶向湖心的船,似乎顿了一下,然后船头微微偏转,竟像是要往回靠岸的样子!
有戏!
陆恒顿时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原本已经慢下来的脚步再次加速,拼尽吃奶的力气狂奔起来,一边跑一边喊:“对对对!靠过来。”
“常公子果然讲究,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白听方案的人。”陆恒好像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
然而,就在他离岸边还有十几步远,累得几乎要吐舌头的时候,那艘原本做出靠岸姿态的船,却像是戏耍他一般,船身轻轻一摆,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非但没有靠岸,反而以一个更快的速度,再次驶向了湖心深处!
临走前,船尾似乎还传来一声极轻、却带着明显嘲弄意味的冷哼,陆恒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陆恒:“………”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保持着奔跑的姿势,眼睁睁看着那艘船毫不留情地远去,越来越小。
一股被戏耍的怒火和体力透支的虚脱感同时涌上心头。
“常—青—!”
“我艹你二大爷的。”
陆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湖面发出悲愤的咆哮,“你个说话不算话的王八蛋!生孩子没**!”
骂完,他只觉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望着那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船只,欲哭无泪。
“妈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白瞎了我那么多口水。”
他捶打着地面,懊悔不已,“下次…下次见到这姓常的,必须先收钱,不!先付定金。”
湖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散陆恒心头那股被“白嫖”的悲伤。
他瘫坐在尘土里,望着烟波浩渺的西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知识的廉价”和“甲方的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