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扎尔跟在摩西屁股后头。
一步一滑往上蹭。
脚下碎石子“嘎吱嘎吱”响。
跟嚼沙子似的，硌得牙花子疼。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
东瞅瞅，西望望。
冷不丁被石头绊个趔趄。
“哎哟”一声，手忙脚乱扶住岩壁。
掌心擦破层皮，渗出血珠珠。
摩西走得那叫一个稳。
脊梁杆挺得笔直，跟插在地里的旗杆似的。
脚步带风，跟踩了风火轮似的。
阿扎尔只能紧赶慢赶，裤脚磨出毛边。
手心的星砂瓶不对劲了。
越往上爬越烫。
跟揣了块刚出炉的烙铁。
他偷偷掀开裹着的麻布瞅。
瓶身蒙着层白蒙蒙的热气，能哈出雾来。
“邪门了。”
阿扎尔嘀咕着。
这玩意儿咋还会发烧？
前几天在埃及河边，凉丝丝的跟块玉似的。
快到山顶时。
云雾跟棉花套子似的涌过来。
白茫茫一片，黏糊糊的。
五步开外啥也瞅不清，连自己的脚都快要看不见。
摩西朝着圣光裹着的岩地走。
那光金灿灿的，把雾都染成黄的。
背影硬邦邦的，跟钉在那儿似的。
阿扎尔想跟上。
“咚”一下撞着堵软乎乎的墙。
跟撞在棉花垛上，咋推都推不动。
他急得直跺脚。
脚底下的碎石滚下去，半天听不见响。
隔着十步远瞅摩西。
嘴里碎碎念：“凭啥不让我过去？我又不是外人。”
就见岩壁上腾起团火。
不是烧柴的火，没烟。
是丛冒蓝火苗的荆棘，越烧越旺还不焦。
“滋滋”地在石头上刻字，跟烙铁烫木头似的。
那些字扭来扭去。
笔画拖得老长，弯弯曲曲的。
还带着淡金色的尾巴，跟流星划过似的。
刻完一个字，石头就亮一下，跟长了眼睛。
阿扎尔看直了眼。
“这是啥鬼画符？”
他活了大半辈子，在埃及皇宫见过不少字。
神庙里的圣书体，商贩的草书体，就没见过这路字。
手里的星砂瓶亮了。
光悠悠的，蓝盈盈的。
跟岩壁上的一个样，像是俩亲兄弟。
他用指头戳了戳瓶壁。
那光竟晃了晃，跟打招呼似的，还挺有礼貌。
天说黑就黑。
跟被人用黑布罩住了，一下子就暗下来。
山风“呜呜”地嚎。
跟哭丧似的，刮在脸上跟小刀子割似的。
阿扎尔找着个石缝。
不大不小，刚能塞下他这瘦身子。
蜷成个虾米往里钻。
牙齿打颤：“这风，能冻掉耳朵。”
昨儿在山下还穿单衣，这儿裹着棉袄都嫌冷。
星砂瓶“嗖”地飞出去。
悬在半空打转，跟耍杂技似的。
阿扎尔吓得差点滚出去，手紧紧抠住石缝边。
“娘哎！这是要成精啊！”
瓶里的银砂涌出来。
跟活过来似的，丝丝缕缕的。
在他眼前拼图案，亮得能照见自己的影子。
他大气不敢喘，生怕吹跑了。
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眼仁儿都酸了。
头四个符号围着个“神”字。
亮得晃眼，跟揣了个小太阳。
阿扎尔挠挠头，头发里掉出碎石渣。
“这‘神’字，有啥说道？比埃及的太阳神还厉害？”
后六个符号绕成圈。
看着像个人形，有脑袋有胳膊。
胳膊腿都有模有样，还叉着腰似的。
他伸手比划着，指尖都快碰到光了。
“嘿，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跟咱以色列人一个样。”
中间有道虚线连着。
慢慢变粗，变成俩字——契约。
那字沉甸甸的，跟刻在石头上似的。
阿扎尔嘴巴张得能塞个鸡蛋。
“契约？啥契约？”
是跟上帝订契约？还是跟这星星订契约？
他伸手去碰。
指尖“嗖”地窜过股麻劲儿。
跟被蝎子蛰了似的，又麻又痒。
“嘶——”
赶紧缩手，指尖红了一小块。
脑子里“嗡”的一声。
涌进些乱糟糟的念头。
像是天刚亮那会儿，啥都没有的时候。
有啥规矩刻进星星里了，叮叮当当的跟打铁似的。
阿扎尔闭眼琢磨。
听见些细碎的响。
像是星星在说话，叽叽喳喳的。
又好像啥也没有，静悄悄的。
跟在沙漠里听沙子流的声音，似有若无。
他在石缝里蹲了老半天。
一会儿皱眉，眉头能夹死蚊子。
一会儿摇头，脖子都快摇酸了。
心里跟揣了团乱麻，越理越乱。
一阵冷风灌进来。
从石缝缝里钻的，跟小蛇似的。
他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清醒了些。
“这到底是咋回事？比埃及祭司的把戏还怪。”
银砂慢慢落回瓶里。
跟潮水退潮似的，一点点缩回去。
可阿扎尔的心还在跳。
“砰砰”的，跟打鼓似的，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瞅着星砂瓶。
眼里全是问号，比沙漠里的沙粒还多。
“等摩西回来，非得问个明白。他要是不说，我就跟他磨。”
石缝里根本睡不着。
阿扎尔翻来覆去。
侧着躺，后背硌得慌，有块尖石头顶腰。
平着躺，屁股冻得慌，跟坐在冰上。
嘴里碎碎念，净是些听不懂的话。
迷迷糊糊入梦。
走进个怪地方，天是黑的，地是亮的。
到处都是那些符号，在地上滚来滚去。
他大喊大叫，问这是啥地方。
嗓子都喊哑了，没人应，连个回音都没有。
“啊！”
他猛地坐起来，后脑勺差点撞着石头。
浑身冷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麻布衣裳都湿透了。
喘着粗气瞅外面。
黑得跟墨汁似的，泼在地上都嫌黑。
他叹口气，哈出的气都是白的。
“这山巅的秘密，啥时候能解开？我这小心脏快扛不住了。”
等啊等。
天终于亮了。
先是远处的雾泛白，慢慢变成粉的。
阿扎尔从石缝里爬出来，骨头都僵了。
伸个懒腰。
浑身骨头“咯吱咯吱”响，跟生锈的门轴似的。
他瞅着星砂瓶。
像是能说出答案似的，举到眼前晃了晃。
可它安安静静的。
跟没事人一样，凉丝丝的不烫了。
阿扎尔叹口气。
在周围转悠，脚底下的石头还是“嘎吱”响。
想找点线索，哪怕一片不一样的叶子呢。
大石头旁边有些脚印。
看着挺怪，没脚趾头印。
不像人的，也不像野兽的，比骆驼蹄子小，比山羊蹄子大。
他蹲下来瞅，用手指头量了量。
“这是谁的脚印？难不成是山上的神仙？”
“扑棱棱”。
一只鸟从头顶飞过，翅膀差点扫着他的脸。
阿扎尔吓得蹦起来，差点坐到地上。
拍着胸口，心脏“咚咚”撞肋骨。
“吓死个人！这鸟也不瞅路！”
他接着转悠。
走到悬崖边，脚底下的土松松的。
往下一看，深不见底，雾跟流水似的往下淌。
腿肚子直转筋，跟抽了筋似的。
赶紧往后退，踩得碎石哗哗掉。
“我的娘，掉下去就成肉泥了，连骨头渣都找不着。”
时间一点点过。
太阳都爬到头顶了，晒得石头发烫。
摩西还没回来，连个影子都没有。
阿扎尔急得转圈。
转得头晕，跟喝了酒似的。
时不时朝那边望，脖子都快扭着了。
“咋还不回来？该不是被那光给收走了吧？”
“哒哒哒”。
有脚步声！挺轻快的，跟人走路似的。
阿扎尔心里一喜，眼睛都亮了。
朝着那边跑，忘了脚底下的石头。
“摩西！摩西！可算等着你了！”
跑近了才看清。
是只野兔子，灰扑扑的，竖着长耳朵。
见了人，“嗖”地钻进石头缝。
“唉，白高兴一场。”
他耷拉着脑袋往回走，脚都抬不起来。
又蹲回石缝。
掏出星砂瓶，用衣角擦了擦。
翻来覆去地瞅，瓶底瓶身瓶口都瞅遍了。
还是老样子，银砂安安稳稳的。
他把瓶子贴在耳朵上。
想听点啥动静，跟听海螺似的。
只有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
还有山风吹过瓶口的“呜呜”声。
放下瓶子。
双手抱头，手指头插进头发里。
越想越糊涂，跟掉进浆糊盆。
“像是掉进个大谜团里，转不出去了。”
云雾涌过来。
比早上的还浓，白花花的，啥也看不见。
阿扎尔只能听见自己喘气。
“呼哧，呼哧。”
跟拉风箱似的，胸口都快炸开了。
他有点发毛。
这雾不对劲，带着股土腥味儿。
“有人吗？摩西？是你不？”
声音在雾里打转，嗡嗡的，没人应。
他在雾里摸索。
伸出手，啥也碰不着，空荡荡的。
走了半天。
感觉还在原地，脚底下的石头都认得。
心里越来越慌，后背冒冷汗。
脚步也乱了，差点绊倒。
“咚！”
撞上块石头。
额头磕得生疼，起了个包。
他揉着额头骂。
“这破石头！跟我过不去咋地！”
眼泪都快疼出来了。
就在他快绝望时。
雾慢慢散了。
跟被太阳晒化了似的，一点点变淡。
石缝就在眼前，还是老样子。
阿扎尔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下。
拍着胸口。
“可算出来了，再待一会儿，魂儿都得吓飞。”
又等了老半天。
太阳都往西斜了，影子拉得老长。
摩西还是没影儿。
阿扎尔心里发沉，跟坠了块石头。
“别是出啥事儿了吧？那光看着就厉害。”
他望着那边。
圣光还在，就是没动静。
眉头皱成个疙瘩，能夹死苍蝇。
想去找找。
又怕找不着，自己再迷路，雾再回来咋办。
犹豫来犹豫去。
脚在地上画圈，把石头都踢飞了。
还是决定再等等。
他靠在石头上，背都快硌麻了。
闭眼歇着，眼皮子打架。
“快点回来吧，再晚，山下的人该着急了。”
有人拍他肩膀。
轻轻一下，跟羽毛扫似的。
阿扎尔猛地睁眼，心差点跳出来。
摩西就站在面前，身上的袍子沾着露水。
他“噌”地跳起来，差点撞到摩西。
“摩西！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来，我都要下山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