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诚的到来，响水沟卫生所的气氛也不同了。
我们原本的四个人习惯了彼此之间的分工和默契，但如今成了五个人，组合方式一下子丰富了许多。
我们时常会打乱分组，每次两人一组，去拜访村里的每一户人家，去登记他们每家的常见病、家族病史、身体状况。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才发现这响水沟虽小，但家家户户身体多少都有些毛病。
有人常年被皮肤病困扰，浑身奇痒，冬天因为天气干冷反而更严重；有人胃病久拖不治，靠熬姜汤、嚼干辣椒来缓解，反倒越弄越糟；还有老人年轻时下地干活，腿脚受伤落下了残疾，如今行动不便；甚至不少人夜里失眠焦虑，整日愁眉不展。
每到一户人家，我们都要耐心询问，详细记录，能当场开的药就开药，能立即处理的小伤口就立即处理，不能解决的，便安排后续回访。
这样的工作虽然琐碎，却让我们看到了这片土地最真实的模样。
屋舍低矮，院落破败，鸡鸭满院跑，孩童在土路上打闹，老人坐在门槛上晒太阳.... 我头一次觉得自己不仅是一名医生，也是一名历史的记录者。
玉琴的工作同样没有一丝松懈。
她负责宣讲，几乎每一场都亲力亲为。虽然她不上台讲，但每一场都坐在台下，认真记录宣讲员的表现和台下村民的反应。
宣讲会结束后，她又会组织大家开小会，逐条逐条指出需要改进的地方：语速太快，群众听不清；声音太轻，后排听不到；讲解得不够接地气，大家没听懂。
在我们仨的带动下，卫生所开始忙得不可开交。
门口总是排满了人，白天要忙着诊疗，晚上还要整理档案、开会总结。
瑾之和舒霖两个小家伙，白天几乎得不到好好照顾，于是便送去了林家父母那里。
林妈和林爸虽然年纪大了，但待孩子们比谁都用心，把两个娃养得白白胖胖。每次我们下班去接孩子，总能看到他们两个正抱着糖果、红薯或者小木头玩具。
张熙臣和舒云霆因为工作，也很少能早早回家。一个要负责粮食的调配计划，确保响水沟的粮食收支平衡；一个要负责粮食运输，得时常跑外地去协调车辆、仓库和渡口。好几次他们出门考察三天五天，回来时满身风尘。
我们几人便索性提前买好菜，干脆送到林家去，晚上下班后一群人一起去林家吃饭。
李谦也成了我们的供肉商。几乎每天，最好的肉都先留给我们。
王叔和康叔则是我们的蔬菜和鸡蛋供应商。他们两家的前院特别大，可以种很多蔬菜，经常给我们送新鲜的大白菜、青椒、红薯、南瓜、玉米，还有一篮一篮的土鸡蛋。
有了这三家的帮助，再加上林妈的手艺，我们的日子不仅不难过，反而过得有滋有味。
这会儿呢，我、蓉蓉和玉琴正在办公室里开会，其他人已经陆续下班，只留下了值夜班的石永安。
“目前看来成果还是非常不错的。”我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摞纸说。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几乎挨家挨户都走访过了。接下来重点就是宣讲会和一些病人的走访工作。”蓉蓉一边翻看，一边把几份纸分门别类堆好。
玉琴点头，说：“宣讲那边放心，都安排好了。”
“那之后蓉蓉你主要负责小兰的定期走访，还有一些基础病的回访。我手头上约好了几个心理治疗和咨询。”我补充道。
“行啊小棠，又做回老本行了。”玉琴笑着夸我。
“不过这次和以前不一样。”蓉蓉补充，“之前是病人们来医院找你做心理治疗，但这次你是主动上门。为了安全，不能你一个人去，每次至少要带一个人。”
“我可以陪师父去。”石永安忽然插话，他正一边整理病历一边竖着耳朵听我们说话。
我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你还得好好跟着诚哥学外科技术呢，到时候看情况，要么你跟着，要么叫上林琛陪我去。”
蓉蓉这才点头，放心了一点。
我继续说：“不过我还是打算在所里单独开一间心理咨询室。玉琴，之后的几场宣讲，别忘了告诉大家这个新服务。”
“记下了。”玉琴点点头，立刻拿笔在笔记本上写了下来。
蓉蓉笑着说：“没问题。反正现在我们是这里的负责人，一楼进门口那间杂货间可以腾出来给你用。”
“这事交给我。”石永安立刻说，“不出三天，我保证给师父腾出一间像样的咨询室！”
我们都被逗笑了，玉琴说：“还不夸夸你徒弟？”
我突然很得意：“确实，有徒弟的感觉挺不错。”
蓉蓉慢慢站起来，说：“那就下班吧，该去林叔家了，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我抬头一看，外面已经完全黑了。
我们把桌上的材料收拾好，这才准备离开。
出门前，我还特意对石永安说：“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石永安立刻站直：“保证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行了，走了，明天见！”我挥挥手，三人才终于离开卫生所。
我们骑上自行车，往林家赶去。夜风有些冷，风里夹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到了林家，刚停好自行车，还没敲门，就见屋子里透出的灯光暖洋洋的，照在院子里，心里顿时一阵幸福。
林妈已经迎了出来，笑着说：“就听见有动静，知道你们回来了，快进屋吃饭吧！”
我正准备开口，就见身后站着一个人影，竟是张熙臣。
蓉蓉惊喜地说：“诶，你们都下班回来了？”
张熙臣笑着点头：“就等你们了！”
我们三人进到房间，果然桌上已经摆好了一桌子菜，热气腾腾，却一口没动。
林爸笑意盈盈。林琛和舒云霆正坐在桌边，怀里各抱着一个孩子，笑声不断。廖岩把洗好的筷子一一摆上桌。
看到我们进来，林爸挥挥手：“可算回来了，我们开饭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