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晨曦城王宫的疗养院中,孔明礼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闻到的是浓重的药味。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全身都被绷带包裹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口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孔明礼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一名年轻的医者正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你是……孔明礼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是王宫的医者,奉主公之命照顾你。医者将药汤递到孔明礼嘴边,来,先喝点药,对你的伤势有好处。
孔明礼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喝下了药汤。药汤很苦,但喝下去后,胸口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我……我昏迷了多久?孔明礼问道。
一个多月了。医者放下药碗,你的伤很重,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一个多月……
孔明礼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天的画面。
清河关的城墙上,他奋力指挥着守军抵抗燕军的进攻。箭雨如蝗,攻城器械不断撞击着城门。他知道,以清河关的兵力,根本无法抵挡燕军的猛攻。
但他还是坚持着,因为他是齐国的使者,是齐王派来与辰国结盟的使者。他不能让齐国蒙羞,不能让辰国失望。
然后,燕军突破了城墙。
他被一支箭射中了胸口,从城墙上跌落下来。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燕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看到了守军的溃败,看到了清河关的陷落……
清河关……孔明礼突然激动地抓住了医者的手,清河关怎么样了?守军怎么样了?
医者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清河关……失守了。守军大部分阵亡,只有少数人逃了出来。
孔明礼的身体猛地一震。
失守了……
清河关失守了……
那些与他并肩作战的将士们,那些信任他、追随他的士兵们,都死了……
都是我的错……孔明礼喃喃自语道,眼眶中涌出了泪水,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守住清河关,如果我能……
你已经尽力了。医者安慰道,据说,你在清河关坚守了七天七夜,击退了燕军无数次进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还是没能守住……
没有人能守住。医者叹了口气,燕军有十五万大军,而清河关只有五千守军。能坚持七天,已经是奇迹了。
孔明礼沉默了。
他知道医者说的是对的。以清河关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抵挡燕军的进攻。他能坚持七天,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但这并不能减轻他心中的愧疚。
那些死去的将士们,都是因为他的命令而战死的。他们本可以撤退,本可以保住性命,但他们选择了留下,选择了与他一起守卫清河关。
而现在,他们都死了。
只有他,活了下来。
我……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孔明礼问道。
是主公救了你。医者道,在清河关陷落后,主公派出了搜救队,在废墟中找到了你。当时你已经奄奄一息,胸口被箭贯穿,失血过多。主公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救你,我们用了最好的药,请了最好的医者,终于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萧辰……
孔明礼想起了那个年轻的辰国君主。
他们只见过一面,在齐辰结盟的宴会上。那时的萧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年轻、睿智、果断,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深邃光芒。
他没想到,萧辰会派人救他,还不惜代价地治疗他。
主公说,你是齐国的使者,是辰国的朋友,是清河关的英雄。医者继续道,他说,辰国不会忘记你的功绩,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孔明礼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他本以为,作为一个失败的守将,他会被辰国抛弃,会被齐国责罚。
但萧辰却救了他,还称他为英雄。
主公……想见我吗?孔明礼问道。
主公每天都会来看你。医者笑了笑,只是你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你醒了,我会立刻通知主公。
谢谢。
医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孔明礼独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自己来辰国的目的——代表齐国,与辰国结盟,共同对抗燕国。
但现在,清河关失守了,燕军长驱直入,辰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他,作为齐国的使者,却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他该如何面对齐王?
他该如何面对那些死去的将士们?
他该如何面对萧辰?
孔明礼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欠辰国一条命,欠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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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房门被推开了。
萧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张嵩和几名侍卫。
孔先生,你终于醒了。萧辰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快步走到床边,我一直在等你醒来。
主公……孔明礼挣扎着要坐起来行礼,但被萧辰按住了。
不必多礼,你的伤还没好。萧辰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孔明礼,看起来气色不错,看来医者们照顾得很好。
多谢主公救命之恩。孔明礼沉声道,孔明礼无以为报……
不必客气。萧辰摆了摆手,你是为辰国而战,为守卫清河关而受伤,我救你是应该的。
孔明礼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主公,清河关失守后,战况如何?
萧辰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燕军分兵三路,向辰国发起了全面进攻。他缓缓道,东路五万燕军进攻雁门关,被张嵩击退。西路四万燕军进攻西部边境,被庞武击退。中路六万燕军,由燕国二皇子率领,直指晨曦城。
那……
我亲自率军迎战。萧辰继续道,利用影卫司提供的情报,我们切断了燕军的粮草运输,导致燕军不战自乱。最终,我们全歼了中路燕军,俘虏了燕国二皇子。东路和西路的燕军听到消息后,也纷纷撤退。
孔明礼听得目瞪口呆。
主公……竟然全歼了六万燕军?
是的。萧辰点了点头,这场胜利,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影卫司提供的情报,以及柳青锋策划的粮草袭击。
影卫司?
是辰国的情报机构,由柳青锋统领。萧辰解释道,柳青锋原本是暗影卫的统领,在晨曦城大战中刺伤了赵灵儿,但自己也武功全废。后来,他建立了影卫司,成为了辰国的暗影之主
孔明礼沉默了。
他听说过柳青锋的名字,知道他是天下闻名的顶尖刺客。但他没想到,柳青锋竟然失去了武功,还能建立影卫司,成为辰国的重要人物。
主公,我有一个问题。孔明礼突然道。
请讲。
主公为什么要救我?孔明礼看着萧辰的眼睛,我只是齐国的一个使者,而且还没能守住清河关。主公完全可以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萧辰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孔先生,你知道我最看重什么吗?
什么?
忠诚和勇气。萧辰认真地道,你为了守卫清河关,坚持了七天七夜,最终身负重伤,差点丧命。这种忠诚和勇气,值得所有人尊敬。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齐国的使者,而是因为你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孔明礼的眼眶湿润了。
主公……
孔先生,我知道你心中有愧疚。萧辰继续道,你觉得自己没能守住清河关,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将士们。但我要告诉你,你已经尽力了。清河关的守军只有五千人,而燕军有十五万。能坚持七天,已经是奇迹了。
可是……
没有可是。萧辰打断了他,孔先生,你要记住,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他是否成功,而在于他是否尽力。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孔明礼沉默了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谢谢主公。
好好休息吧。萧辰站了起来,等你伤好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主公,我还有一个问题。孔明礼突然道。
请讲。
主公打算如何处置我?孔明礼看着萧辰,我是齐国的使者,但清河关失守,我已经失去了使者的资格。主公是打算把我送回齐国,还是……
萧辰笑了笑:孔先生,这个问题,等你伤好了再说吧。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
说完,萧辰转身离开了房间。
孔明礼看着萧辰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萧辰会如何处置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齐王。
但他知道,萧辰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君主。
也许,留在辰国,也不是一个坏的选择……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孔明礼压了下去。
不,他是齐国的臣子,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但这个念头,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悄悄生根发芽。
窗外,春风拂过,带来了淡淡的花香。
孔明礼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