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桐眼中的错愕迅速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愠怒。
“那你为什么要向你的女儿放箭呢？你难道不担心伤到我吗？”
余燕眉心微蹙，眼角的细纹隐匿于黑暗中，未被察觉。
“你已经长大了，得学会自己去面对这些，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你已经不是几年前懵懂的少年了。”
“你——”
清桐突然无话可说了，面对这样冷漠的母亲，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谈起。
“tUNG呢？你应该知道她在哪吧？”
“我不清楚，但她很快就会过来。”
“呵，”清桐自嘲地笑了，“你的秘密还真是多，宫外那些赶我走的卫兵，不会也是你的手下吧？”
“不是，但我的确和他们打过招呼。”
余燕坐得随意了些，语气也逐渐变得柔和。
“我倒是不知道，您的话竟然比大祭司还好使。”
“孩子气。”
清桐一听余燕淡漠的语气，便气得肚子疼，转身别开眼不去看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前昏暗的光线逐渐变得模糊，头顶的灯光突然大亮时，清桐的视野出现了一瞬间的黑屏。
她猛地阖眼，虚睁着眼缝适应刺目的光线，视野中逐渐出现一身白衣的虚影，她怀中抱着的人似乎是tUNG。
清桐猛地站起身，大脑因低血糖而变得昏沉，眼前的人影是像素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tUNG！”
清桐喊得很大声，余燕站在一米外都觉得刺耳，可眼前的女人神情淡漠，像在看一个劣等的小丑。
tUNG没有被她洪亮的嗓音唤醒，像是彻底昏死过去，再也没有醒来的可能性。
余燕站在清桐身后，冲罅隙监管者点了下头，立刻收到了她礼貌性地颔首。
清桐冲到女人身前，焦灼地盯着tUNG昏迷的模样，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素来强大的她，昏睡时竟看起来这般柔弱。
“把她给我吧，我抱她去休息，等她慢慢苏醒，可以吗？”
清桐几乎用上了恳求的语气，双手合十，恳切地望着监管者。
“不妥，我们俩得一起找大祭司问个清楚。”
女人浑身都透着寒气，连说话时的吐息都无比凛冽。清桐忍不住想，tUNG明明那般畏寒，刚上月球的时候常常冷得发抖，在她怀中一直待着，得冻成什么样啊。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她不会见你的，不信你问你妈妈。”
清桐眉头紧皱，咬牙切齿地瞪着她，语气不善，“我不问，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事直接说，我又不是听了就会晕倒。”
“小桐，你怎么说话呢？”
余燕不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清桐觉得今天简直要被逼得原地暴走了，她怎么还是这么爱说教！
监管者横眉竖眼盯着清桐，嘴角微微咧开，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告诉你也无妨，还记得我曾经救过你吗？”
“记得，这份恩情我会还你的，不会忘记。”
清桐的神情变得严肃，对于恩情之类的，她向来不愿亏欠于谁。
“我不是说这个，是你不记得了，我不是第一次来救你，你小时候我们也见过一次。”
“什么意思？”
余燕快步走到清桐前方，想开口打断女人说话，却被清桐拉住了手。
“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忘了是多少年前了，我们在β星见过的，大祭司也在现场。从此之后呢，她就被巫女下令，不允许靠近你十米之内。”
“所以，前来设陷阱抓我前往巨石阵的是陈澜，而不是大祭司本人？”
“那我不清楚你这个经历的缘由，反正大祭司是不会见你的。”
监管者单手抱着tUNG，看上去毫不费力，还能空出手来与余燕握手。
清桐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胳膊，离练家子还远着，抱着tUNG肯定很吃力。
自卑感如潮水般奔涌而来，清桐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自己，但紧接着巨大的空虚与迷茫淹没了她。
“先离开这儿，看见这个旧址就想起那个老巫婆，真扫兴。”
监管者嫌弃地瞥了眼四周的环境，抱着tUNG径直向通道尽头的楼梯走去。
清桐回眸看了眼余燕，抿唇低声问道，“老巫婆是谁？”
“应该是上任巫女吧，或者上上任。”
“为什么不是大祭司？”
余燕有点好笑地盯着她认真的模样，“大祭司不足为惧，只是个墨守成规的老顽固，和我一样。”
清桐蹙眉看着余燕自嘲的笑容，缓慢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过了几秒余燕的面色便恢复如常，清桐收回手臂，小跑追上监管者的脚步。
“你刚刚说的是巫娓吗？”
女人侧眸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巫娓那家伙，人如其名，我光看着就萎了。”
“啊？好吧。”
监管者抱着tUNG快速走上楼梯，来到了后庭的地表。清桐站在楼梯口等了会儿余燕，母女俩一块儿踩着台阶走上来。
女人将清桐放在红柱旁靠坐着，用手撑着她的左肩，防止她的身体脱力向下滑。
“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快了，半小时内吧。”
“你要等她醒来再去找大祭司吗？”
“对。”
清桐还想问她事情经过，可话到嘴边，看见她垂眸淡漠的神情，又将话全咽回去了。
清桐小步走回余燕身边，双眸有神地看着前方，但心里却空落落的，还有些许苦涩的余味。
余燕手腕上的表盘指针嘀嗒地走着，清桐感觉自己五感变敏锐了，连分针和秒针的转动都能清晰地分辨出来。
不知不觉间十分钟过去，tUNG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抖动了下，清桐便立刻冲到两人跟前，专注地盯着她的面颊，不放过任何一丝她将要苏醒的迹象。
清桐的心脏，随着她睫毛颤动的频率而加速跳动，她从未有过这般近乎悸动的时刻，好像她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场盛大的落幕，牵动着看台上观众紧绷的心弦。
可为什么，她只是观众，也只能是观众呢？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