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场上的混乱与直播间的沸腾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姜莱盯着冰面上那行泣血般的字迹，又掂了掂手里冰凉梆硬的泡面桶，感觉这事儿的离奇程度又上了个新台阶。
“找陈远…唱《回响》…给林冰……”沈翊皱着眉头复述，看向江灼，“陈远？是那个几年前很红，后来好像过气了的歌手？”
江灼点头，迅速在内部数据库里调出信息：“陈远，创作型歌手，出道即巅峰，代表作之一《回响》，但近些年作品反响平平，淡出主流视野。周教练是他的粉丝？”
“看起来是铁粉，死了都不忘安利那种。”姜莱把泡面桶镜头怼到直播画面前，“家人们，见证历史了哈，一碗泡面引发的跨时空点歌。这桶面回去得供起来。”
弹幕已经快把屏幕淹没了：
【陈远？！我小时候听过他的歌！】
【《回响》！超冷门但超好听！我居然还记得旋律！】
【周教练品味可以啊！】
【所以现在是死人托梦，不对，托泡面点歌？】
【主播快去联系陈远啊！这剧情我追了！】
“吱！联系他简单，但他会信吗？会唱吗？”黄十七蹲在姜莱肩上，小爪子划拉着屏幕，“而且看这怨念程度，恐怕不是随便唱唱就行。”
“会不会唱，去了才知道。”江灼合上终端，“体育局这边会帮忙沟通，但我们需要一个更正式的理由。沈翊，你以警方调查周雯教练过往社会关系为由，预约接触陈远。姜莱，你随机应变。”
姜莱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科学走访，了解情况嘛。”
半小时后，一行人站在了一栋高档公寓楼下。
陈远的工作室就在顶层。
电梯里气氛沉默，连黄十七都难得安静地缩在背包里。
敲门后，开门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表情精明的中年男人，是陈远的经纪人。
工作室内部装修奢华却沉闷，窗帘紧闭，光线昏暗，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香薰味，却压不住某种无形的压抑感。
经纪人听完沈翊公式化的询问（关于是否认识周雯、是否有过交集等），脸上立刻露出职业化的惋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周教练啊，哎，真是天妒英才，当年我们也很难过。”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过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们阿远现在日程很满，正在筹备新专辑，很多商业活动要对接，形象定位也很重要。您说的这个…‘镇魂曲’？‘超度亡魂’？这…这太玄乎了，而且对阿远的公众形象可能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风险很大啊…”
他上下打量着穿着随意的姜莱和一脸冷峻的谢玄，眼神里的轻蔑几乎不加掩饰：“当然了，如果确实是重要公务需要配合，我们也不是不能通融。只是这重启一首老歌，涉及版权重新确认、编曲、录制、报批…方方面面都是成本。”他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按了一通，最后将一个屏幕转向众人，上面显示着一个夸张的数字。
“您看，这还只是最基本的成本估算。真要操作起来，得加钱，加很多。”他嘴角带着一丝笃定的笑，仿佛吃定了对方会知难而退。
直播间弹幕瞬间炸锅：
【卧槽！抢钱啊！】
【这经纪人有毒吧？这是趁火打劫！】
【恶心死了，一点旧情都不念？】
【完了，看来这歌是听不成了。】
姜莱没说话。
她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在默默感受着工作室里的气息。
这里的气场很怪，看似平静，却处处透着一种被束缚、被压抑的感觉，墙角、桌下一些不起眼的地方，似乎贴着些东西…是极其隐蔽的厄运符和阻碍符，手法高明，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若非她对能量敏感，根本察觉不到。
有人在暗中阻止陈远与外界产生深刻的、尤其是与过去相关的联系？
她的目光落回一直紧紧抓在手里的那个泡面桶上。
桶身上还沾着冰场的寒气、周雯魂体的执念，还有，一点点红烧牛肉面的油渍。
就在经纪人喋喋不休地强调着费用和风险时，姜莱突然动了。
她毫无征兆地抬手，“啪”一声，把那个油腻腻、凉飕飕的泡面碗，直接扣在了一直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表情有些麻木的陈远头上！
动作快得连旁边的谢玄都没来得及阻止。
“你干什么！”经纪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着冲过来。
陈远也彻底愣住了，冰凉的触感和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调料包和某种悲伤执念的气息笼罩了他。
但下一秒，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被扣在陈远头上的泡面碗内部，那些残留的油渍、调料粉末以及周雯强烈的执念，在姜莱一丝灵力的悄然激发下，竟缓缓浮现出几行模糊却清晰可辨的字迹，那俨然是一张十多年前的手写订单存根！
【周雯 x 100张 陈远《回响》Ep 地址：市花滑队训练基地】
时间的落款，赫然正是周雯因意外去世前不到一个月！
“吱吱吱！”黄十七突然从背包里窜出来，跳到陈远面前的茶几上，指着墙上一个镶嵌着陈远出道初期签名照的精致相框尖叫，“莱莱！快看！有反应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相框的玻璃之下，陈远的签名旁边，竟莫名地、一丝丝地渗出一缕缕粘稠的、漆黑如墨的液体！像是被污染的血泪，正缓缓流淌，玷污了那张年轻飞扬的脸庞！
直播镜头死死怼着泡面碗内部的字迹和那渗出黑血的相框！弹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
【用户“冰远今天结婚了吗”打赏 冰刀x99】！
【卧槽！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周教练生前买了100张？！这是真爱粉啊！】
【相框流血了？！吓死我了！】
【是周教练在哭吗？还是陈远怎么了？】
【经纪人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陈远猛地抬起头，一把扯下头上的泡面碗，死死盯着碗内那浮现的字迹。
他脸上的麻木和冷漠如同冰面般碎裂，瞳孔剧烈颤抖，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震惊、难以置信、还有深埋已久的痛楚，瞬间淹没了他。
他看向那渗出黑血的相框，又猛地转头看向直播屏幕上冰场监控回放里周雯那疯狂而痛苦的魂体。
他的眼眶骤然红了，呼吸变得急促。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抢过经纪人手里那个还亮着天文数字的计算器，看也没看，狠狠地摔在地上！塑料外壳和电池崩裂飞溅！
“让她亲自来谈…”陈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哽咽和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死死盯着姜莱，或者说，盯着她身后那片无形的、承载着亡者执念的空气，“唱！我唱！只要她听得见…用林冰现在短节目的配乐来编曲！如果……如果她真的能听到……”
整个工作室一片死寂，只剩下经纪人粗重的喘息和直播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
局面，在一个泡面碗和一幅泣血的相框面前，瞬间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