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带领的守夜人残部,在五天后风尘仆仆地抵达了临江基地。这支队伍同样伤痕累累,人数不足鼎盛时期的三分之一,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如同经过淬火的刀刃,锐利而坚韧。
他们的到来,带来了外界更详细的情报,也带来了更多人手的补充。基地的重建速度明显加快,防御圈向外扩展了不少,清理周边混沌堕落生物的行动也更有成效。
为了欢迎守夜人的归来,也为了稍稍冲淡连日来的压抑气氛,秦婆婆发动妇孺,在基地中心清理出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锅里煮着好不容易凑集材料熬出的肉汤(主要是各种变异鼠类和能找到的有限罐头),香气比平日里浓郁许多。
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带着一丝松动的面孔。人们围坐在篝火旁,沉默地喝着热汤,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霍震山端着碗,坐在一块断墙上,山魈坐在他旁边,脸上那道疤在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总部……彻底没了。”山魈的声音低沉,带着化不开的恨意,“我们突围的时候,看到柳镇魂那几个最核心的爪牙,带着一部分混沌信徒和资料,乘坐最后的飞行器往西边去了,方向像是……高原。”
“高原?”霍震山眼神一凛,“那地方传说更多,地脉也更复杂。这群阴魂不散的杂碎!”
“周老……”山魈顿了顿,摇摇头,“还是没有消息。最后的信号是从总部地下深处传来的,然后……就断了。”
霍震山握紧了碗,指节发白。他仰头灌下一口热汤,辛辣的滋味灼烧着喉咙。“老子迟早把他们都揪出来!”
这时,一阵苍凉而悠远的埙声响起。是林静漪,她坐在稍远一些的阴影里,面对着篝火,吹奏的是一首古老的、带着思乡与征伐意味的曲调。埙声不像以往那般空灵,多了几分金戈铁马的肃杀,却又在转折处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仿佛战士遥望故乡的月光。
篝火旁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复杂的音律之中。非遗保护局的覆灭,亲友的逝去,家园的破碎……种种情绪在埙声中流淌、交织。
忽然,年画张老爷子颤巍巍地站起身,他手里拿着一块烧焦的木炭,走到一面相对完整的断壁前。他没有画门神,也没有画万民伞,而是开始勾勒一些简单却充满力量的线条——那是钻木取火的先民,是铸造青铜的匠人,是修筑长城的劳工……是一幅华夏文明薪火相传的简笔画卷!
他的动作很慢,每一笔却都凝聚着残存的匠气和毕生的信念。那粗糙的壁画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一种厚重不屈的精神力量悄然弥漫。
受此感染,一位守夜人队员拿出随身携带的、已经有些破损的傩面,戴在脸上,伴随着林静漪埙声的节奏,跳起了古老的、充满原始力量的傩舞。动作刚劲古朴,充满了驱邪纳福的意味。
接着,剪纸李婆婆也拿出红纸(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借着火光,灵巧地剪出一只只振翅欲飞的红色鸟雀,分发给周围的孩子们。孩子们拿着红鸟,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纯真的笑容。
皮影戏班子则在篝火另一侧支起了简陋的幕布,上演着一出《草船借箭》,智慧的闪光在皮影摇曳间流转。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激昂的演说。在这片废墟之上的篝火旁,这些残存的文化碎片,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技艺,自然而然地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声却强大的力量。它在告诉每一个幸存者:文明未绝,精神不死,只要还有人在传承,在铭记,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霍震山看着这一切,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不懂那些高深的文化,但他能感受到这股力量,它比任何拳头都更坚韧,更持久。
山魈低声道:“看到了吗?老霍。这就是我们非要守住不可的东西。”
“嗯。”霍震山重重应了一声,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尽,抹了把嘴,“所以,星尘遗民那边,更得去看看。谁知道那‘吞噬星辰’的阴影,是不是下一个要扑过来的浪头?咱们不能等它打到门口再抡拳头。”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人们眼中重新燃起的火光。那一夜,埙声、傩舞、年画、皮影、剪纸……还有那锅热气腾腾的肉汤,共同构成了废墟之上最动人的篇章,也为即将到来的远航,注入了最原始的信念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