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以茶代酒,敬监察司。”
孔青烈也没想到,他就是下衙早了点来找陆慎之再商量再商量,土豆能不能多给他一千斤。
没想到在东城衙门碰到这一幕,陆慎之和那人相对而坐,一句话没有,只顾喝茶。
也有陆慎之应付不过来的人?那可真稀奇。
收到陆慎之求助的眼神,孔青烈打起了算盘。
孔青烈伸出一根手指:加一千。
陆慎之:别得寸进尺。
孔青烈:那我走啦?
陆慎之:回来。
多一个人陪他受罪也是好的。
不是他怯,是他陆慎之没有话和他说,人就往那一坐喝茶,也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他想开个玩笑都觉得不合适。
虽然他爹是左相,他哥是陛下的伴读,但他跟这位真的一点都不熟。
跟哑巴似的,也不讲话。
孔青烈不管对方是谁,当上官对待就是,本来也是上官,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帮帮陆慎之又如何?
能让陆慎之求助之人,近期只能是监察司的人了,尤其是监察司的主司。
这人他听说过,也听陆慎之蛐蛐过,不过二十三的年纪,短短一年内就从陛下手里接管了监察司。
不论是他作为监察司的主司还是陛下的亲信,都不是他们能怠慢的。
听同僚说起过,监察司主司不爱说话,但人挺狠的,千万别犯他手里,犯了就别想起复。
就这一年,倒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全是贪官。
他愿称之为大晋反腐第一人。
孔青烈乐呵的把人约到了楼外楼,上了菜,上了酒,人说不喝酒,那就换茶。
传言不实!
这不?会说话的呀!不就说不喝酒了吗?谁说不善言辞了?
“某,谢二位招待。”
孔青烈:“不敢当不敢当,主司是路过晋阳吗?”
“是。”
孔青烈:“预计停留几日呢?”
“不知。”
孔青烈:“听说主司到南佑亲自督办土豆一案了?”
“不算。”
第一批去查这个案子的人并不是监察司,监察司是去查南佑的官。
孔青烈:“那南佑的土豆是不是又能卖了?”
“这事说来惭愧,南佑的土豆第一次种下后出芽很少,经审问才得知,原种经过高温烘烤,算是死种,导致第二次留下的原种也很少,不过已经都下地,但要卖到晋阳,这时间估计不快。也许种出来的又会复种,或者就会先被南佑城的百姓买完。”
他虽然不管土豆的事,但粮食自古以来就是珍贵之物,他们着急理所应当,他在南佑又知晓其中原由,给他们一说也无妨。
陆慎之想哭,这是他坐了半天听到他说的第一句长话,刚刚跟他说的,不是‘是’就是‘不必’。
“晋阳不也有人种了吗?陛下说陆县令是远虑之人,必定已经安排好一切。”
话题提到自己,陆慎之回了一句:“晋阳确实收了一些,过不久就能种下。”
“嗯。”
瞧瞧,一个字!
孔青烈为了不让话掉地上,自己找着话题。
“主司是今日才到晋阳吧?今晚休息一晚,明日是否需要查验县衙的文书和账本?晋阳东西两城皆可,如需查验知府衙门的,我二人也可派人通传。”
“不必。”
晋阳是高祖的家乡,有朝廷的暗桩,只要想知道随时都能知晓,且派到晋阳任官的都是陛下信任之人,不必他多此一举。
孔青烈和陆慎之对视了一眼:我懂你了。
三个人没叫人弹琴也没叫歌舞,纯吃饭。
陆慎之随意找着话题,不说他人他事,那就找身外之物,看到桌上的佩剑。
陆慎之:“主司的佩剑,剑穗被削去了一截,明日我着人送一根新的来,主司今晚就住楼外楼吧,我一并安排。”
“都不必,还有其他随行之人,我等自行安排就是,我今日到县衙只为送陆三郎的信,无其他事。”
不管了,硬找话题,熬过今晚就行。
陆慎之:“如此也好。不过,说起剑,东城有一位铁匠师傅,手艺也极好,我武艺虽平平,却也羡慕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厚脸皮去那玉珍打铁铺找老师傅打了一把横刀,质量实属上乘。”
玉珍?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搭在腿上的左手猛的握紧,心一颤,他多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了?是巧合吗?
“玉珍打铁铺?是在哪条街?明日我也去问问。”
哦,说到武器,有兴趣了?
陆慎之:“就在东城,兴民巷,兴民巷就他一家打铁铺,他家打铁铺什么都卖,店里没有的可以拿图纸给老师傅看,不过几天就能打出来。”
“是哪个‘玉’,哪个‘珍’?”
陆慎之:“玉石的玉,珍珠的珍,这两个字怎么都不配打铁铺吧?但确实就是这两个字,老师傅说是他女儿的名字。”
他第一次去打刀是选了一个休沐的日子去的,衙门的人都说玉珍打铁铺的刀好,交了定金之后,庆幸那时他多问了一句,不然,现在都没话说。
“哦,还有此寓意,老师傅姓甚名谁?明日我也去打一把刀。”
“说来也巧,和主司一个姓,都姓罗,老师傅全名罗大成,街上都叫他罗师傅。这不,县衙又跟打铁铺采买了一批锄头、犁头,老师傅还给了便宜。”
罗铮心一沉,这次再不会是巧合了。
玉珍,罗玉珍,罗大成,就是一家人。
“明日,我会着人去查最近的房屋买卖记录有无异常,请二位县令便宜行事。今日多谢二位款待,某告辞,二位请便。”
主客要走,陆慎之和孔青烈只得站起来相送,一直送到楼下,看人走远又上楼继续。
笑死,光顾着找话题了,他们没吃饱。
两人边吃边聊。
孔青烈:“这位监察主司话怎么这么少?”
“我哪知道,我也不熟。”
孔青烈:“嗯?你也不熟,不是传闻,这位是陛下的师弟吗?按理说,你该熟才是,这人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问他爹可能知道,但他不知道,他又不是认识京城每个人。
陆慎之:“不熟,陛下十八之后很少到我家了,要见也得递折子,哪能跟小时候一样。而且,我还能管陛下交不交朋友?”
陛下今年三十,他跟三哥十八岁的时候掀了京城的赌场,就用那银子开了惠民钱庄,一开始也只是给先帝赚点小钱,后来越开越大,三哥就越发的不着家。
像今天这样,时不时写一封信回家,经常两三年不见人影,直到陛下登基,三哥才着家了。
这才安稳了四年,又出去了。
但是上次不是来信说要出海吗?怎么还能让人稍信来?海上能随意寄信?他不信。
难道写好几封信?然后让人定时寄回家吗?
陆三郎:你猜对了,我的好弟弟。
“你说的也对,这今晚好歹送走了,明天不会还来吧?”
“不会。”
晋阳虽富庶,他又不贪那点银子,查他做什么?
他有亲亲娘子赚钱养他!
况且,他们来这里是陛下亲下的旨意,并不是吏部调任,这不是打陛下的脸?查知府都不会查他。
晋阳城有宵禁。
但为了方便夜市,宵禁时间又改成和京城一致,寻常日子夜市在亥时前结束,遇到节日通宵达旦。
罗铮从楼外楼出来一路打听到打铁铺的位置时是戌初时分,一直到亥初又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