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逆命号”在妖气浸染中艰难维持时,艾莎的远程探测器在资源富集区一处相对稳定的小行星带边缘,捕捉到了一个微弱的、却与她自身灵能同源的能量信号。
“星灵族信标……虽然极其微弱,但编码格式是最高议会直属探索舰队的标识!”艾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银色眼眸中的数据流瞬间加速。这是她离开故乡后,第一次接收到来自同族的、非收割者数据库的明确信号。
严靖杰立刻下令循着信号源前进。穿过密集的陨石群,一座残破的、如同半绽放开金属花朵般的建筑,静静地悬浮在一块较大的小行星上。它通体由某种记忆合金构成,部分结构依旧保持着流畅的曲线,但大部分区域都已扭曲、断裂,表面布满了撞击和能量灼烧的痕迹,蔓生的宇宙苔藓覆盖其上,显得死寂而荒凉。
这是一座星灵族的前哨站。
小型登陆艇载着艾莎、严靖杰、寇敏以及几名技术精英,缓缓降落在哨站破损的对接平台上。空气(哨站内部自维持的)中弥漫着金属氧化和尘埃的味道,混合着一丝残留的、与外界同源却更加精纯的妖气。
内部一片狼藉。控制台碎裂,数据线缆如同枯萎的藤蔓垂落,曾经流淌着灵能的光路早已熄灭。只有少数应急灯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映照出墙壁上那些被暴力撕裂的痕迹。
艾莎悬浮在一座破损的主控台前,指尖灵光闪烁,尝试接入。随着她的灵能注入,控制台断断续续地亮起,投射出残缺不全的日志影像和刺耳的杂音。
“……星历……无法校准……妖灵界能量场干扰严重……‘万妖祖脉’活性超乎预期……”
“……尝试与‘圣山’守旧派建立通讯……失败……它们敌意……很强……”
“……发现……原生威胁……并非妖族……更古老……更……疯狂……”
“……它们来了!为了……‘源血’……警报!最高级别……”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最后留下的是一段极其混乱的能量爆发影像和刺耳的警报声。显然,这座哨站在试图研究甚至接触妖灵界时,遭遇了某种可怕的、被称为“原生威胁”的存在,并被彻底摧毁。
“源血?”严靖杰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汇。
“圣山?万妖祖脉?”寇敏则对这两个与妖族核心相关的词语更为敏感。
艾莎沉默地站在废墟中,灵能感知扫过每一个角落。她能“读取”到这片废墟中残留的、同族最后时刻的惊恐、不甘与绝望。那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共鸣,让这位一向冷静的星灵族幸存者,周身流转的灵光都黯淡了几分,流露出一种近乎“悲伤”的情绪波动。
“他们……是为了寻找对抗收割者的盟友……或是方法……”艾莎的声音低沉,“他们发现了什么,触怒了某种存在……”
严靖杰拍了拍她冰冷的金属肩膀,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种悲凉感,他感同身受。
技术小组迅速行动,试图从破损的服务器中抢救数据。过程并不顺利,大部分存储单元都已物理性损坏,但最终还是修复了一部分核心数据库。
收获是巨大的:
· 一份远比艾莎原有星图更精确的妖灵界外围星图,标注了几个相对安全的航道和需要规避的危险区域。
· 关于“圣山”的只言片语,提到它是妖灵界的核心,万妖朝拜之地,蕴含着古老而强大的力量,也是“钥匙”产生共鸣最可能的地点。
· 关于“万妖祖脉”的警告,指出它是妖灵界妖气的源头,拥有自身的意志,极度排外且危险。
· 最重要的是,他们发现了一个深埋在地下备用能源区的、处于最低功耗休眠状态的低级防御AI核心。
小心翼翼地将其连接上便携能源后,防御AI被重新激活。它没有高级的智能,只有简单的逻辑和记录功能。
“识别……非星灵族生命体……威胁评估……”AI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我们是星灵族盟友,艾莎在此。”艾莎上前,释放出自身的灵能认证。
AI核心的光芒稳定下来。“认证通过。艾莎……个体……记录中存在。下载……最终事件日志……”
一段相对完整的、由哨站外部监控和内部传感器记录的最后战斗影像,呈现在众人面前。他们看到了那摧毁哨站的“原生威胁”——那并非形态固定的生物,而是一片如同活着的、翻滚的暗红色血肉风暴,它们无视能量攻击,吞噬物质,哨站的防御在其面前如同纸糊……
虽然“原生威胁”的具体本质依旧成谜,但这座失落的哨站,为远征军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信息。
他们明确了“圣山”是首要目标,知道了“万妖祖脉”的存在与危险,获得了更安全的航行路线,更重要的是,对妖灵界潜在的、甚至可能凌驾于妖族之上的危险,有了初步的认知。
“看来,我们的敌人,可能不止收割者。”严靖杰看着影像中那恐怖的血肉风暴,目光凝重。
带着修复的数据和沉重的警示,他们离开了这座星灵族的坟墓。前路的目标更加清晰,但笼罩在其上的迷雾,却也更加深沉。
根据新获得的星图,“逆命号”选择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航道,向着妖灵界的外围防御圈靠近。随着距离拉近,虚空中的妖气愈发浓郁,星舰的护盾需要消耗更多能量来过滤。
就在星舰准备进行最后一次短程跃迁,进入妖灵界外围的碎石带时,预警法阵突然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侧前方的虚空中,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紧接着,五道矫健的身影撕裂空间,骤然出现!
那是五名骑乘着奇异妖兽的骑士。妖兽形似巨鹰,却覆盖着鳞甲,爪牙闪烁着寒光,双目赤红。背上的骑士身形高大,穿着古朴的、镶嵌着兽骨与奇异宝石的铠甲,面容粗犷,眼神锐利而充满野性,周身散发着与虚空妖气同源却更加凝练强大的气息!
妖族星空骑兵!
双方在虚空中骤然相遇,都明显愣了一下。
妖族骑兵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一艘风格迥异、散发着非妖气息的庞大星舰。他们立刻散开,呈半包围态势,手中造型狰狞的骨矛或符文长刀对准了“逆命号”,口中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性的、如同兽吼般的音节。
“尝试建立通讯!”严靖杰下令。
艾莎立刻释放出通用的、包含和平意图的灵能波动。然而,这股灵能波动似乎更加激怒了对方!为首的妖族骑兵队长,额头上一道图腾纹路亮起赤红光芒,他猛地举起长刀,指向“逆命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沟通失败,战斗瞬间爆发!
五名妖族骑兵催动座下妖兽,如同五道闪电,直扑“逆命号”!他们没有使用任何能量射线,而是凭借妖兽惊人的速度和自身的蛮力,挥舞着武器,狠狠劈砍在星舰的护盾之上!
轰!轰!
护盾发出沉闷的巨响,光芒剧烈荡漾。他们的攻击方式原始而暴力,但每一击都蕴含着恐怖的肉身之力和某种与妖气共鸣的图腾力量,竟然比许多能量攻击更具穿透性!
星舰的自动防御炮台射出太虚神光,却被那些骑兵凭借惊人的直觉和妖兽的灵活,以毫厘之差躲过,或者直接用武器格挡,爆开一团团能量火花,却难以造成有效杀伤。
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面。
一名骑兵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其坐骑妖兽猛地张口,喷吐出的并非火焰或寒冰,而是一片扭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暗影能量,附着在护盾上,滋滋作响,快速消耗着护盾能量。
另一名骑兵则双眼射出两道诡异的绿光,被绿光扫中的局部护盾,竟然出现了短暂的“石化”现象,变得脆弱!
这是妖族的天赋神通!与依赖功法、法术的云荒修士截然不同,他们的力量似乎更多源于血脉、图腾和与生俱来的能力,更加诡异难防。
“逆命号”庞大的体型和传统的能量攻击,在这种小规模、高机动的遭遇战中,显得十分笨拙。
严靖杰没有出手,他需要观察。寇敏尝试以地母灵力进行安抚,但那蕴含着生机的力量,在妖族感知中似乎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挑衅”,招致了更猛烈的攻击。
“启动局部空间震荡!”墨渊提议。
一阵无形的空间波纹以星舰为中心扩散开来。几名骑兵和他们的坐骑显然没遇到过这种攻击,动作瞬间失衡,虽然凭借强横的肉身和与坐骑的紧密联系没有受伤,却露出了破绽。
“就是现在!法则瓦解炮,最小功率,警告射击!”
一道灰色的细光束擦着那名骑兵队长的头皮掠过,将其头盔上的翎羽化为虚无。
感受到那光束中蕴含的、足以威胁到他们生命的恐怖规则力量,骑兵队长脸色剧变,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哨。五名骑兵毫不恋战,立刻调转方向,如同来时一样突兀,撕裂空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战斗短暂却激烈。星舰护盾能量下降了百分之十五,部分外部传感器被腐蚀损坏。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这仅仅是五名外围的巡逻骑兵!他们的个体实力大约在元婴初期到中期,但那种战斗方式、天赋神通以及与坐骑的配合,使得他们的难缠程度远超同阶的云荒修士。
“语言完全不通,对方敌意极深,似乎将我们视为……入侵者,或者……猎物?”寇敏分析着对方那充满野性与排斥的眼神。
“他们的力量体系与我们差异太大,常规战术效果有限。”墨渊看着护盾上留下的腐蚀痕迹和细微的裂纹,眉头紧锁。
这次遭遇,像一盆冷水,浇熄了部分人心中对于“寻找妖族盟友”的乐观预期。
他们原本以为,有着共同的敌人(收割者),或许可以坐下来谈。但现实是,对方根本不给你谈话的机会,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两个截然不同的文明,其间的鸿沟,比想象中还要深邃。
“看来,星灵族哨站试图接触‘守旧派’失败,并非偶然。”艾莎总结道,“妖族对外界的排斥,是根植于其文化或者说生存法则深处的。”
首次接触以武力冲突告终,这为远征军的妖灵界之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他们拥有强大的星舰和顶尖的战力,但面对一个陌生的、充满敌意的、拥有独特力量体系的庞大世界,强行闯入的结果,很可能比面对收割者更加糟糕。
如何与妖族建立联系?如何让他们相信自己是盟友而非敌人?如何在那片遍布妖气、强敌环伺的土地上找到星灵族大长老?
这些问题,变得前所未有的棘手。“逆命号”悬浮在妖灵界的边缘,仿佛一头被困在荆棘丛外的巨兽,空有力量,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在不被扎得遍体鳞伤的前提下,踏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