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没用的!”老顾见状,笑得更加癫狂,挥舞着手臂,手腕上那道用鲜血画就、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符印在绿光下格外显眼,“它没有实体,无形无质!寻常刀剑,道家法术,根本伤不了它分毫!它是完美的复仇之刃!看着吧!我要让这座忘恩负义、藏污纳垢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都记住我顾某人的名字!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那些落井下石的杂碎,一个都跑不了!”
吴生凝神静气,眼神锐利如鹰隼。他脚踏七星,身形在狭窄混乱的废品堆间快速移动,一次次惊险地避开影煞快如闪电、变幻莫测的扑击。黑气时而凝聚成利爪撕扯,时而散开如罗网笼罩,时而激射出密集的针状气劲。吴生手中的桃木剑或格、或引、或点、或划,金光闪烁,将大部分攻击化解于无形,但剑身上的光芒也在这种高强度的对抗中微微波动。他注意到,影煞每次爆发强力攻击之后,老顾手腕上那道血符印的光芒就会明显黯淡一分,而老顾那原本因激动而潮红的脸色也随之苍白一丝,呼吸会变得略微急促。
电光石火间,他想起《闻妖录》古籍中关于“蚀魂法”的隐秘记载:此法养出的妖物,虽威力奇诡,但与养妖人的心脉精血紧密相连,实则是将养妖者的生命本源与魂魄也一同绑在了这扭曲的造物之上,一损俱损。控制越强,反噬的风险也越大。这血符印,既是控制的枢纽,也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就在这时,屡击不中的影煞似乎被彻底激怒,发出一声更加狂暴、充满毁灭意味的嘶鸣。它周身的黑气不再散乱,而是高度凝聚、压缩,瞬间化作无数细密如牛毛、闪烁着金属幽光的黑色尖针,如同席卷一切的死亡暴雨,铺天盖地向吴生罩下,速度快得惊人,封锁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方位!
退无可退!
吴生瞳孔骤然收缩,体内灵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他没有选择防御或后退,而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不退反进!
桃木剑不再是直刺或格挡影煞,而是剑尖猛地一抖,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原本温润的金光瞬间变得刺目耀眼,化作一道灵动而迅疾的金色电蛇!目标,直指老顾那闪烁着不祥光芒的手腕!
围魏救赵!攻其必救!
这一剑,蕴含了吴生此刻能调动的绝大部分灵力,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只留下一道灼目的光痕!
“噗!”
“啊——!”
利刃划破皮肉的轻微声响,与老顾猝不及防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桃木剑的剑尖精准无比地撩过了老顾手腕上那道血符印的中心!蕴含破邪之力的金光如同烧红的刀子切过牛油,瞬间将那道维系着控制的邪异符印从中斩断、搅碎!
符印光芒瞬间溃散,如同被掐灭的鬼火。老顾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连同某种重要的东西一起被斩断了,整条手臂都瞬间麻木。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漫天罩向吴生的、由影煞所化的黑色针雨,在距离他身体不到半尺的地方,猛地凝固、停滞了!
影煞那狂暴的、充满攻击性的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死死拉扯住,凝固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起来。它眼窝处,那些奔涌的、粘稠的黑色泪滴骤然增多,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再是毫无意义地滴落,而是在半空中诡异地凝聚、拉伸、变形……
黑气翻滚着,退缩着,那骇人的、尖刺般的形态开始软化、崩塌。几个呼吸之间,一个清晰、瘦小的轮廓被那些黑色的泪滴勾勒出来——一个扎着两个略显凌乱的羊角辫,穿着依稀可辨的、带有小碎花图案裙子的孩童身影,身高不过及腰,悬浮在半空,周身缭绕着不稳定、正在逐渐淡化的黑气。
“这……这是……”老顾脸上的狂笑、狠厉、痛苦,所有表情瞬间冻结,然后像破碎的瓷器一样剥落,转化为极致的惊骇、茫然,以及一种从灵魂深处涌上的、无法形容的恐惧。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由女儿魂魄化成的、正在褪去戾气的轮廓,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发出破碎而扭曲的音节,“是……是小雅……是……是我的……我的女儿……小雅?!”
吴生心头亦是猛地一震!他也认出来了。虽然身影模糊,被黑气笼罩,但那羊角辫,那裙子的模糊样式……三年前,那场轰动全城、引发无数舆论谴责的“彩虹幼儿园校舍坍塌事故”……新闻里连日滚动播放的遇难者照片中,那个笑得像朵小向日葵、扎着羊角辫的女孩……救援结束后,从瓦砾中被抱出来,浑身是土,早已没有呼吸的小小身体……还有那个抱着她遗照,在化为废墟的幼儿园前哭了三天三夜、声音嘶哑绝望的年轻母亲……那画面曾让刚入门不久、对世间苦难认知尚浅的吴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凉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