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时节，麦穗初齐。合作社后院新搭的炼丹房里，万大春正对着一尊古铜丹炉发呆。炉底炭火明明灭灭，映得他脸上光影不定。
“又失败了...”他掀开炉盖，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炉底躺着几团黑乎乎的渣滓，哪还有半点丹药的样子。
这是第十三次尝试炼制“健体丸”。按照《神农经》记载，此丹能固本培元，增强体质，最适合体虚之人调养。可每次不是火候不对，就是药性相冲，总炼不成形。
狗蛋扒着门框探头：“大春哥，李婶问今天能成不？她家孙子等着吃呢...” 万大春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告诉李婶，再等等。”
不是他拖沓，实在是这丹方太过古怪。主药三味：百年黄芪、凝血草、地脉根，都是大补之物。可偏要佐以寒性的冰晶花平衡药性——这一冷一热如何在丹炉中共存？
他翻烂了《神农经》，突然注意到一行小字：“水火相济，龙虎交媾”。恍然大悟——关键不在药材搭配，而在炼制手法！
传统炼丹讲究文火慢炖，但这健体丸需武火急炼，让药性在极致冲突中融合。就像打铁，千锤百炼方能成钢。
说干就干。万大春重新起火，这次将炭火烧得通红。丹炉很快灼热逼人，投药时机稍纵即逝。
第一味百年黄芪入炉，瞬间焦黄。万大春急忙投入凝血草，药香刚起就撒入地脉根。最后关头，他屏息凝神，将冰晶花用银针挑着，悬在炉口以上气御针之法缓缓炼化。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冰晶花遇热不化，反而析出丝丝寒雾，与炉中热力交织成太极图案。冷热二气如龙虎相斗，最终水乳交融。
“就是现在！”万大春迅速盖炉，转为文火温养。半个时辰后，开炉的刹那，清香满室。十二颗莹白的丹丸滚落玉盘，圆润如珠，隐有光华流转。
“成了！”万大春喜极而泣。可转眼又犯难——这丹药谁敢试？《神农经》记载此丹“凡人服之，或脱胎换骨，或爆体而亡”。
正犹豫着，院外传来狗蛋的惊呼：“大春哥！黑子不行了！”
黑子是合作社看门的老狗，今年已经十五岁高龄，相当于人类的百岁老人。这几天趴窝不起，眼看就要寿终正寝。
万大春心一横，取了一颗健体丸化水，小心灌进黑子嘴里。众人都屏息看着。
起初黑子毫无反应。就在万大春以为失败时，老狗突然抽搐起来，口吐白沫！
“坏了！药性太猛！”万大春急忙施针抢救。银针刚刺入，就觉一股霸道药力顺针反冲，震得他虎口发麻。
黑子惨叫连连，皮毛下仿佛有老鼠窜动。突然“噗”的一声闷响，老狗喷出一口黑血，继而剧烈喘息。
惊人的事情发生了——黑子花白的毛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枯瘦的身躯渐渐丰满，最后竟一骨碌爬起来，“汪汪”叫着摇尾巴！
“返老还童？！”众人目瞪口呆。
万大春却注意到异常：黑子眼神狂躁，见人就扑。他急忙以银针镇住，发现药力虽猛，却未能完全化开，积在体内成了祸根。
“剂量大了...”他沉思片刻，将丹药一分为四，取四分之一再试。
这次黑子只是精神稍好，并无异常。连续喂食七天后，老狗竟能追着尾巴转圈，仿佛壮年时一般。
动物试验成功，该人体试验了。万大春第一个找到王老五——老人家常年风湿，最近阴雨天疼得下不了炕。
王老五倒是爽快：“大春，俺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怕啥！”说着就要吞整颗丹药。
万大春赶紧拦住：“五叔，先从四分之一开始。”
服药后，王老五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关节酸痛大为缓解。但半夜突然发烧，浑身滚烫。万大春守了一夜，以银针导引药力，方才化险为夷。
第二天，王老五竟然自己下炕走了几步：“神了！这腿多少年没这么利索了！”
万大春却眉头紧锁——药效虽好，副作用太大。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这般猛药。
他重新调整丹方：将主药减量，加入甘草调和，再用蜂蜜炼制成丸。新炼的健体丸药性温和许多，但效果也打折扣。
正好李婶孙子体弱多病，万大春让其试服。孩子服药后胃口大开，一个月竟长了五斤肉，感冒也少了。
消息传开，村民们纷纷来求健体丸。万大春定下规矩：只给体虚者服用，且必须在他指导下使用。
最让他惊喜的是，这健体丸对修炼大有裨益。服用后修炼，药香生气增长更快，连御针都轻松许多。
但他很快发现新问题——药材跟不上。百年黄芪、凝血草都是稀有药材，秘境药圃产量有限。
“必须找到替代药材！”万大春一头扎进药典。经过无数次试验，终于发现用普通黄芪加倍量，加上桃源特产的赤灵芝，也能达到七分效果。
新丹方成本大降，适合推广。万大春又改进工艺，用合作社新购的制丸机批量生产。虽然药效不如手工炼制，但胜在稳定安全。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赵寡妇偷偷多服健体丸想“好好补补”，结果虚不受补，鼻血不止。万大春紧急救治后才脱险。
他立即定下更严规矩：每日限购，必须登记，严禁多服。还在每瓶药上注明：“药非糖豆，适可而止”。
经此一事，万大春意识到丹药虽好，终是外物。真正健康还要靠自身调理。于是他又创出“健体操”，配合丹药服用，效果更佳。
夏至那天，万大春忽然心有所感。他取来最初炼制的十二颗灵丹，以药香生气重新淬炼。丹成之时，满室生香，丹丸上竟浮现出天然云纹。
他自己服下一颗，只觉一股温和浩荡的药力化开，与药香生气水乳交融。修为瞬间突破瓶颈，丹田虚丹凝实如真。
“这才是真正的健体丸...”万大春恍然大悟。最好的丹药，不是猛药虎狼之药，而是这般润物无声。
从此，他炼制的健体丸分作三等：普通版批量生产，惠民版手工精制，灵丹版自用修行。三者价格天差地别，但各有其用。
合作社又多了一项支柱产业。前来求丹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不少武林人士重金求购灵丹版。
但万大春从不轻易出售灵丹。他知道，有些力量，不该用于争强好胜。
月光下，他望着满架丹药，心中澄明：丹道如医道，不在药效强弱，而在分寸之间。而这分寸，才是最难把握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