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平来到了杜铭的办公室。
“杜市长,”这位官场老油条,用一种试探性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刘建军这个人,虽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人。但他在海城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如今,虽然暂时压住了他。但终究是个隐患啊。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杜铭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老孟,你读过史书吗?”
孟宪平一愣。
“前朝的皇帝,在处置一个,已经彻底失败了的、手下败将时,通常有两种选择。”
“第一种是‘杀’。干净利落,永绝后患。但也会因此背上一个‘残暴’、‘不仁’的名声,让天下所有还在观望的人,感到心寒。”
“而第二种是‘养’。”
“把他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给他保留最后的体面。也借此,向天下人彰显自己的‘仁慈’与‘宽容’。”
杜铭转过身,看着孟宪平,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我杜铭认为,只要刘建军他自己安分守己,不再搞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我就可以放他一马。 让他安安稳稳地,当完这一届市长,然后体体面面地,退休回家,颐养天年。”
“毕竟,”
“我的精力,是用来建设这座城市的。不是用来和这些早已被淘汰的‘垃圾’,进行无休止的内斗的。”
然而,杜铭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孟宪平感到了一股寒意。
“但是,”杜铭的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如果,他不珍惜我给他的这份‘体面’。如果,他还敢在背后搞任何的小动作……”
“那就彻底打垮他!”
杜铭早就已经预料到, 像刘建军这种,浸淫官场几十年、早已被权力扭曲了心智的“小人”,是绝不可能甘心失败的。
他也早就预料到,刘建军必然会对他那个,充满了“奇迹”色彩的“海牛汽车”项目下手!
他提前进行了布局。
办公室里,只有杜铭和海牛汽车的总经理,那个被他从绝望中,重新拉回牌桌上的老厂长——马光荣。
“老马,”杜铭看着眼前这位,对自己充满了感激和敬畏的老国企干部,平静地下达了一道,让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指令
“我交给你一个比造车更重要的任务。”
“从今天起,你要为你自己,也为我们整个海牛汽车,准备两套账本。”
马光荣心中一惊。
“一套是真的。”杜铭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这套账本必须做到天衣无缝,完美无瑕。我们所有的采购,都要通过公开招标;我们所有的支出,都要符合最严格的财务纪律。它将是我们未来应对一切审查的‘金钟罩’。”
“而另一套……”
“是假的。”
“在这套假账本里,”他递给了马光荣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我要你‘虚构’出一家,注册在香港的、专门负责为我们,高价采购德国二手设备的‘皮包公司’;我要你‘伪造’一批,将一些关键零部件合同,交给我们南安县‘亲信’企业的‘内部合同’;我还要你,准备好一套,关于我杜铭如何利用职权,将‘海城发展基金’的钱,‘中饱私囊’的、足以乱真的——‘黑材料’!”
“书……书记!”马光荣,已经吓得,浑身都在发抖,“您……您这是……这是要干什么?!这不是,我们自己,给自己准备罪证吗?!”
“不。”杜铭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准备罪证。我是在,为那些即将要来疯狂撕咬我们的‘猎犬’们,准备一份毒饵。”
“刘建军是一条疯狗。他不会甘心失败。”杜铭的眼神深邃如海,“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寻找可以攻击我的‘罪证’。而海牛汽车,这个由我一手操盘的、最庞大的项目,必然会成为他眼中,最大的‘目标’。”
“既然,敌人一定会来。那我们与其被动地等他,从某个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找出一些可大可小的麻烦。不如我们主动地为他挖一个,由我们自己,亲手设计的坟墓!”
“老马,”杜铭看着早已目瞪口呆的马光荣,“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他会威逼你,会利诱你。而你的任务,就是扮演一个,被我‘欺压’的、‘敢怒不敢言’的、最终‘被迫屈服’的‘受害者’。”
“把这份,我为你准备好的‘毒药’,一字不漏地,亲手,喂到他的嘴里。”
“记住!这个假账本只给他看,也可以让他自己用笔抄,但不给他拍照,也绝对不能把账本给他。”
不久后马厂长被刘建军,以“汇报工作”的名义,“请”到了一个,给你打电话极其隐秘的私人茶室。
茶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刘建军没有丝毫的掩饰,直接向马厂长摊牌。
他先是假惺惺地表达了自己对马厂长这位“老同志”的“同情”。
“老马啊,”刘建军的语气,充满了“义愤填膺”,“我知道,你最近日子不好过!那个姓杜的,年纪轻轻,就大权独揽,刚愎自用!把你们海牛汽车当成了他自己的‘一言堂’!你们这些,为海城奉献了一辈子的老功臣,在他手下干活委屈你们了!”
随即,他开始威逼利诱。
“但是,老马,你也要相信,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省里,市里,还有很多领导,都对杜铭这种,破坏规矩的‘酷吏’作风,非常不满!”
“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代表‘组织’,来了解一些情况。”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组织上需要你,拿出一个态度来!把杜铭在海牛汽车重组过程中,那些‘中饱私囊’的证据,都交出来!”
“只要你肯配合。我向你保证,”刘建军拍了拍胸脯,“等杜铭倒台之后,市国资委主任的位置,就是你的!”
马厂长,表面上装作惊恐万分、被迫屈服的模样。 他的脸上,露出了剧烈挣扎的表情,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刘……刘市长……我……我不敢啊!那个姓杜的,他……他手段太狠了!他会杀了我的!”
但在心底,他却早已乐开了花。 他知道,杜书记,等待已久的反击机会,终于来了!
在刘建军,长达一个小时的、软硬兼施的“攻心战”下。马厂长,终于心理防线“崩溃”了。
他“声泪俱下”地,开始,向刘建军,倾诉自己的“委屈”,并“不得已”地“泄露”了大量的、由他自己精心编造的“情况”。
他“揭发”杜铭是如何通过一家,注册在香港的、名叫“金世纪贸易”的“皮包公司”,以高出市场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从德国采购回来一批,早已过时了的二手设备。
“……刘市长,您是不知道啊!”马厂长用袖子,擦着“悔恨”的泪水,“那批设备,我找专家看了,根本,就不值那个价!可他杜铭,一手遮天啊!他说买,就得买!那多出去的几千万美金,到底进了谁的口袋,我们连问都不敢问啊!”
他“揭发”杜铭是如何,将海牛汽车,那些利润最丰厚、技术含量最低的零部件合同,都交给了他从南安县,带来的那些“亲信”企业。
“……那几家厂子,以前都是些做农具的!连汽车轮子都没见过!可就因为,他们的老板是给他送过礼的!现在,一个个都成了我们海牛的一级供应商!他们生产的那些零件,质量差得一塌糊涂!我们生产线上的工人,天天都在背后骂娘啊!”
每一条“罪证”,都充满了足以乱真的细节! 每一个故事,都讲得声泪俱下,充满了说服力!
刘建军听得是心花怒放,大喜过望!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突然发现了一片,清澈的绿洲!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地,就从马厂长这个“软骨头”的嘴里,掏出了这么多足以将杜铭,一击致命的“黑材料”!
他如获至宝地,将马厂长“交代”的所有“罪证”,都仔仔细细地,记录了下来。
“好!好啊!老马!”他兴奋地,拍着马厂长的肩膀,“你放心!你为我们海城,立了大功了!组织上是不会忘记你的!”
他带着这份,自以为是的“尚方宝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茶室。
他立刻将这些,由马厂长编造的内容,写成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实名举报信, 连夜递交到了省纪委!
他已经开始,幻想着,几天之后杜铭,被纪委工作人员,从办公室里,戴上手铐带走的、大快人心的场景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离开茶室的后不久。
马厂长那张充满了“委屈”和“恐惧”的脸,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给杜铭发了一条早已约定好的短信。
“鱼已上钩,请准备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