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 年 1 月的晋中平原，寒风裹着雪粒，在平遥城墙外打旋。王栓柱领着联防队的五个队员，趴在城外二里地的麦秸垛后，棉服上积了层薄雪，稍一动就簌簌往下掉。“栓柱哥，城里的灯咋还亮着？是不是阎军知道咱们要来，在加班修工事？” 小豆子举着望远镜，镜片上结着霜，他用手套擦了半天，才看清城墙垛上的人影 —— 阎军士兵正背着步枪来回走，枪托上的刺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王栓柱没说话，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图纸，是被俘的阎军班长张海山画的平遥城防图。图上用红笔标着三个碉堡的位置，还有城墙根的暗哨分布：“张海山说，阎军的主力都集中在东门和南门，西门是后勤通道，防守最松，暗哨每半个时辰换一次班，换班时会有三分钟空档。” 他顿了顿，指了指图纸上的 “城隍庙” 标记，“城里的粮弹仓库在这儿，咱们的任务是摸进城后，先控制仓库，别让阎军把粮食烧了。”
这是阳曲大捷后的第三十天，李云龙部接到晋冀鲁豫军区命令，趁阎锡山主力在太原整补，拿下平遥这个 “晋中门户”—— 只要占了平遥，就能切断太原往晋南的补给线，为后续攻打临汾铺路。三天前，侦察兵小马在城外抓获了张海山，他是平遥人，家里的地被阎军征了，老娘还在城里挨饿，经赵刚动员，愿意当内应，帮着画城防图，还约定今晚三更在西门内的破庙里接应。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爬城。” 王栓柱看了眼怀表，指针刚过二更，雪粒落得更密了，正好能掩盖脚步声。队员们掏出随身的爬城绳，绳头上绑着铁钩，是老周特意改装的，能勾住城墙垛的砖缝。小豆子把望远镜塞进背包，攥着爬城绳，手心全是汗 ——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夜袭，心里既紧张又兴奋，总想起上次阳曲战斗时，王栓柱为了救他受伤的样子。
城墙根下的雪积了半尺厚，踩上去 “咯吱” 响，王栓柱领着队员们，猫着腰绕到西门，正好赶上阎军换班。暗哨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王栓柱赶紧甩出爬城绳，铁钩 “咔嗒” 勾住砖缝，他拽了拽，确认牢固后，率先往上爬。城墙有三丈高，砖缝里结着冰，手抓上去又冷又滑，他爬了一半，棉鞋差点打滑，赶紧用脚尖勾住砖缝，才稳住身子。
小豆子跟在后面，爬得满头大汗，棉帽檐上的雪全化了，顺着脸颊往下淌。快到城墙垛时，他脚下一滑，“哎哟” 一声差点摔下去，王栓柱赶紧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城墙垛后。“别出声！” 王栓柱压低声音，指了指不远处的灯笼 —— 换班的阎军正提着灯笼往这边走，只要被发现，不仅他们活不了，城外的大部队也会暴露。
等阎军走远，王栓柱领着队员们，顺着城墙内侧的台阶往下滑，落在西门内的胡同里。胡同里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城隍庙的方向亮着几盏灯。“张海山说的破庙在前面，咱们快过去。” 王栓柱刚要往前走，就听见胡同口传来脚步声 —— 是阎军的巡逻队，大概五个人，正哼着小调往这边走。
“快躲进院子！” 王栓柱拽着队员们，躲进旁边的破院子，院子里堆着干草，正好能藏人。巡逻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豆子攥着腰间的手榴弹，手指都快扣住引线了，王栓柱赶紧按住他的手 —— 现在动手，只会打草惊蛇。好在巡逻队没进院子，径直走了过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胡同尽头。
到破庙时，张海山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手里提着个灯笼，脸上满是紧张：“栓柱同志，阎军今晚加了岗，粮仓库外多了两个碉堡，得用炸药才能炸开。我还偷了两张通行证，能混到仓库附近，再往里就不行了。” 他把通行证递过来，上面盖着 “平遥守备司令部” 的印，“你们快跟我走，再过半个时辰，巡逻队就要查岗了。”
王栓柱让两个队员留在破庙接应城外的大部队，自己带着小豆子和另外三个队员，跟着张海山往城隍庙走。街上的阎军士兵比预想的多，有的在检查过往行人，有的在搬运弹药箱，箱子上印着 “中央军后勤补给” 的字样 —— 看样子，阎锡山刚从太原运来一批弹药，要是今晚不拿下，等这批弹药分发下去，攻城会更难。
快到粮仓库时，站岗的阎军拦住了他们：“通行证！晚上不准靠近仓库！” 张海山赶紧递上通行证，笑着说：“兄弟，我们是后勤队的，来给仓库送取暖的柴火，天这么冷，弟兄们也得烤烤火不是？” 阎军接过通行证看了看，又打量了王栓柱几人，见他们穿着阎军的棉服（是之前缴获的），没多怀疑，就让他们过去了。
仓库外的两个碉堡亮着灯，机枪口对着街面，里面传来阎军士兵的聊天声。王栓柱悄悄从背包里掏出炸药包，是老周做的小型炸药，用布包着，能塞进碉堡的射击口。“等会儿我去左边的碉堡，小豆子去右边，听我信号，一起炸！” 他压低声音，把炸药包递给小豆子，“别慌，把炸药包塞进射击口就跑，我会掩护你。”
小豆子点点头，攥着炸药包，手心全是汗。王栓柱瞅准巡逻队走远的空档，对着小豆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冲出去，往碉堡跑。碉堡里的阎军发现了他们，大喊着 “有敌人！”，机枪开始往这边扫。王栓柱赶紧把炸药包塞进射击口，拉了引线就往旁边的巷子躲，“轰隆” 一声，左边的碉堡炸了，碎片溅得四处都是。
小豆子也成功炸了右边的碉堡，却被飞溅的碎石划伤了胳膊，鲜血渗出来，染红了棉服。“小豆子！你没事吧？” 王栓柱跑过去，掏出麻布给他包扎，“坚持住，大部队很快就到了！” 刚包扎完，远处就传来了枪声 —— 是城外的大部队开始攻城了，东门和南门方向火光冲天，枪声、爆炸声混在一起，在夜里格外响亮。
仓库里的阎军慌了神，有的往城外跑，有的往仓库里躲，想烧粮食。王栓柱领着队员们冲进去，对着阎军喊：“缴枪不杀！谁再烧粮食，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个阎军士兵正举着打火机往粮袋上凑，小豆子冲过去，一脚把打火机踹飞，步枪托砸在他的背上，阎军惨叫着倒下。
与此同时，城外的李云龙正带着一营，往西门爬城。老周的工兵班已经炸开了西门的城门栓，战士们像潮水一样涌进去，对着街面上的阎军扫射。“快！去城隍庙支援王栓柱！别让阎军烧了粮食！” 李云龙举着汤姆逊冲锋枪，对着逃跑的阎军扫，子弹打在墙上，溅起一片片砖屑。
赵刚则带着二营，在城外的土坡上阻援 —— 阎锡山从太原派了一个团的兵力来增援，刚到平遥城外，就被二营拦住了。“守住土坡！别让他们靠近城门！” 赵刚举着步枪，对着冲上来的阎军开枪，身边的战士们也纷纷开火，子弹打在雪地里，溅起一片片雪雾。
巷战持续了半个时辰，阎军的主力渐渐被消灭，剩下的残兵躲在民房里，有的还在顽抗，有的则举着枪出来投降。王栓柱领着队员们，在民房里清理残敌，一个阎军士兵躲在衣柜里，被小豆子揪了出来，他吓得浑身发抖，嘴里喊着 “别杀我！我也是被抓壮丁的！”。
“只要你放下武器，我们就不杀你。” 王栓柱把他的枪收了，“你要是愿意，还能跟我们一起，帮老乡们搬粮食，以后再也不用当阎军了。” 那士兵点点头，跟着小豆子去搬粮食，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战斗结束时，天快亮了，雪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平遥城的街道上，战士们和老乡们一起清理战场，有的抬伤员，有的搬弹药，有的往仓库里运粮食。刘婶带着十几个妇女，推着小车往城里走，车上装着热粥和棉衣，粥桶上裹着棉絮，还冒着热气：“同志们，快喝点粥暖暖身子，这粥熬了一夜，放了红枣，甜乎着呢！”
张奶奶也来了，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冻疮膏，还有几双棉鞋，是连夜纳的。她走到小豆子身边，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心疼地说：“孩子，快把药膏涂在伤口上，再换上这双棉鞋，别冻坏了脚。” 小豆子接过棉鞋，眼眶红了 —— 他想起自己的奶奶，要是还活着，肯定也会像张奶奶一样疼他。
张海山站在城隍庙前，看着战士们和老乡们忙碌的身影，脸上满是感激：“谢谢你们，俺娘终于不用挨饿了，平遥的老乡们也不用再受阎军的欺负了。” 王栓柱拍了拍他的肩：“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帮老乡们种地，帮部队传递情报，咱们一起把晋中解放了，让所有老乡都能过上好日子。”
指挥部临时设在平遥的守备司令部里，李云龙和赵刚对着地图，脸上满是笑意。赵刚指着地图上的临汾方向：“拿下平遥，咱们就打通了往晋南的路，下一步可以攻打临汾，把阎锡山的补给线彻底切断。现在平遥的粮仓库里有五万斤粮食，还有不少弹药，足够咱们支撑到春天了。”
“还得让老乡们帮着修城墙！” 李云龙点了烟斗，烟雾里带着热粥的香气，“平遥的城墙得加固，再让老周的工兵班在城外埋些地雷，修几个暗堡，防止阎锡山的残兵再来反扑。另外，跟军区报个信，说咱们拿下了平遥，请求下一步的作战命令。”
夜里，平遥城的城隍庙前燃起了篝火，战士们和老乡们围坐在一起，吃着热粥，聊着白天的战斗。小豆子举着个红薯，兴奋地说：“栓柱哥，俺今天炸了个碉堡！还抓了个阎军士兵！下次再打仗，俺也要像你一样，当联防队的队长，保护老乡们！” 王栓柱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好！只要你好好练枪，好好学战术，以后肯定能当队长！”
李云龙和赵刚坐在篝火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踏实。赵刚递给他一碗热粥：“今天要是没有张海山当内应，没有老乡们的支援，咱们想拿下平遥，得付出更大的代价。你看王栓柱，现在能独立带联防队执行夜袭任务；小豆子也敢炸碉堡了，都是跟着仗打出来的，跟着老乡们帮出来的。”
李云龙喝了口热粥，甜香在嘴里化开，驱散了寒意：“啥代价不代价的，军民一条心，比啥都厉害！阎锡山想守住晋中，没门！只要老乡们信咱们，战士们敢拼，再硬的骨头，咱们也能啃下来！”
夜深了，篝火渐渐弱了，战士们和老乡们陆续回屋休息。王栓柱躺在粮仓库旁的草堆里，听着外面的风声，心里特别安稳 —— 他想起去年鬼子投降时的激动，想起胡村、郭家庄、马家堡、榆次南站、北郊粮仓、阳曲据点的战斗，现在又拿下了平遥，知道这安稳是用军民同心拼出来的，是用一场场硬仗守出来的。
第二天一早，太阳出来了，把平遥的街道照得暖洋洋的。战士们和老乡们一起修城墙，老周的工兵班在城外埋地雷，王栓柱领着联防队的老乡们，帮着搬运粮食，小郑则用步话机跟军区通消息，报平安。刘婶和张奶奶坐在城隍庙前的草棚里，给大家煮热粥，时不时递上一碗，笑声在街道上飘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