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与秦汐的婚事既定,仙岛便沉浸在一片喜悦而忙碌的筹备气氛中。阿莲一扫之前儿女远游时的寂寥,整日里容光焕发,与王婶、李伯等仆从一起,精心布置庭院,缝制新婚吉服,准备宴席食材,事事亲力亲为,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秦寿虽不插手具体庶务,却也亲自推算了几个适宜婚嫁的吉日,最终选定了一个月后的仲夏之夜,星辉最盛、海潮平缓之时。他告知秦安与秦汐:“仙岛婚礼,不拘俗礼。届时星月为证,山海为媒,亲朋共贺即可。”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刘衍耳中,老人家喜不自胜,将自己珍藏多年、从长安带出的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佩取出,作为给儿子和新妇的贺礼。徐靖则主动请缨,要为新婚典礼撰写祝文,并负责一些文书事宜。
然而,这场婚礼注定不会仅仅局限于仙岛之上。秦寿深知,秦安与秦汐的成长与经历,早已与岛外的一些人和事产生了联系。既是佳期,当与真正关心他们、与他们有缘之人同庆。
他先是传讯于永夜山城。不过数日,守夜人首领苍渊便亲自回讯,表示届时将与瑶光、紫堇一同前来道贺。对于秦寿(青玄祖师)之女的婚礼,守夜人上下视为大事。
接着,秦寿又让秦安以特殊渠道,向洛阳传递了一则简单的消息。他并未言明身份,只道“海外故人子女成婚”,附上了大致的时间与仙岛外围的特定海路标识(以星象与海流描述)。他知道,以刘秀之能,以及与侯进当年的接触,应当能明白这“故人”是谁,也会明白这并非邀请,而是一种告知与善意的接纳。至于皇帝是否会派人来,派何人来,则全凭其意。
婚礼前半月,宾客开始陆续抵达。
最先到来的是守夜人一行。苍渊、瑶光、紫堇并未乘坐凡俗船只,而是驾驭着一件守夜人传承的、形似扁舟的法器“渡虚梭”,循着秦寿给出的星路指引,破开云雾,悄然降临在仙岛指定的接引滩涂。苍渊依旧气息渊深如海,瑶光沉稳睿智,紫堇则难得地卸下了几分往日的清冷,眼中带着对秦汐这半个徒弟的祝福与笑意。他们带来了守夜人秘藏的“千年暖玉枕”一对,以及数卷珍贵的、关于音律与灵觉修炼的古老札记作为贺礼。
数日后,海面上出现了一艘明显是官方制式、却并未悬挂过多旗帜的坚固楼船。船头立着两人,正是曾奉命寻访秦寿的太中大夫侯进,以及一位身着常服、却气度沉稳、目光锐利的中年将领——正是如今已官拜建威大将军、深受刘秀信重的耿弇!皇帝刘秀在接到那则隐晦消息后,思忖良久,最终决定派遣与秦寿有过一面之缘、且为人谨慎得体的侯进,以及既是心腹重臣、又与秦安(通过情报知晓其与刘秀起兵有关联)有间接渊源的耿弇为代表,携带御赐的锦缎百匹、明珠一斛、以及御笔亲书的“佳偶天成”鎏金匾额,前来道贺。此举既全了礼数,表达了尊重,又不过分张扬,恰到好处。
侯进与耿弇登岛,见到秦寿,皆是恭敬行礼。侯进感慨万千,再次为当年冒昧寻访致歉,并转达了陛下对“秦先生”的问候与祝福。耿弇虽不多言,但举止有度,对秦寿也流露出明显的敬意。他们被安置在客舍,自有仆役招待。
刘衍见到朝廷来人,初时有些紧张,但见对方礼数周全,且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他这个前朝宗亲身上,方才安心,更多是为儿子能有如此际遇感到高兴。
婚礼前夜,仙岛各处已装点得喜气洋洋。廊下悬挂着阿莲和仆妇们巧手剪出的大红窗花与灯笼,庭院中用鲜花与彩绸扎起了精致的拱门。主屋被布置成喜堂,正中悬挂着刘秀御赐的“佳偶天成”匾额,下方设着香案。
吉日终至。
仲夏之夜,天朗气清,星河璀璨,海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漫天星辉与一轮皎洁的明月。海风温柔,送来阵阵花香与潮润的气息。
喜堂内外,灯火通明,宾朋齐聚。上首坐着秦寿与阿莲,刘衍坐于侧首。苍渊、瑶光、紫堇、侯进、耿弇、徐靖等宾客分坐两旁。王婶、李伯、阿贵等仆从也换了整洁衣衫,侍立在外围,脸上洋溢着笑容。
吉时到,司仪(由徐靖担任)高唱:“良辰已至,新人行礼——”
鼓乐声起,并非俗世喧闹的锣鼓,而是秦汐亲自编排、由岛上几位略通音律的仆从以丝竹轻柔奏响的《仙韶引》,空灵悦耳,与这星月海岛之境完美相融。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一对新人缓缓步入喜堂。
秦安身着大红色的吉服,金线绣着简约的云纹,更衬得他身形挺拔,丰神俊朗,眉宇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与郑重。秦汐则是一身凤冠霞帔,但这霞帔并非寻常沉重锦缎,而是以轻软的鲛绡为底,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精致的星月与海浪纹样,凤冠也以珍珠、贝壳、星辰状宝石点缀,既华美隆重,又透着仙灵之气,与她清丽绝俗的容颜相得益彰。她手持团扇,半掩面容,款款而行,姿态优雅。
两人走至堂前,依照徐靖引导,行三拜之礼。
一拜天地星月,海誓山盟。
二拜高堂父母,养育深恩。
当秦安与秦汐向秦寿、阿莲、刘衍叩拜时,阿莲泪光盈盈,秦寿眼中满是欣慰,刘衍更是激动得手指微颤。
三拜,夫妻对拜,此生不渝。
礼成,徐靖朗声诵读他精心撰写的祝文,文采斐然,情真意切,既赞新人品貌,又贺天作之合,更祝福未来琴瑟和鸣,携手长生(此长生非彼长生,乃世俗祝愿之辞)。
随后,新人向诸位宾客敬酒致谢。来到苍渊等人面前时,苍渊难得地露出一丝温和笑容,对秦安道:“安小友根基扎实,前途无量,望你永持此心,守护道侣。”又对秦汐道:“汐丫头,灵心不昧,慧根深种,愿你二人同心,共参大道。”瑶光与紫堇也送上诚挚祝福,紫堇更拉着秦汐的手低语了几句,眼中满是身为“师父”的骄傲与关怀。
侯进与耿弇则代表朝廷与新帝,再次表达了恭贺之意。耿弇虽武将出身,却也说了几句“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祝词,甚为得体。
礼毕,宴开。宴席设在露天庭院之中,抬头便是星河浩瀚。食材多是仙岛自产以及海中珍品,配以阿莲精心烹制,鲜美异常。酒是秦寿以岛上灵果亲手酿制的“百果醪”,清冽甘醇,后味绵长。众人把酒言欢,气氛热烈而温馨。
席间,秦安与秦汐换下繁复礼服,身着简便的红色常服,向各位长辈、宾客一一敬酒答谢。两人并肩而立,举止默契,眼神交流间情意流转,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神仙眷侣。
月到中天,星辉愈发明亮。秦寿起身,走到庭院中央,对众人道:“今日小女与安儿成婚,蒙诸位亲朋远来,蓬荜生辉。秦某无以为谢,谨以这海岛星辉、今夜清风,助兴一曲,聊表谢意。”
说罢,他随手摘下一片竹叶,置于唇边。清越空灵的叶笛声悠然而起,初时如清风拂过竹林,继而如溪流潺潺,渐渐汇入星月之光、海潮之韵,仿佛将整个仙岛的灵秀与今晚的喜悦都融入了这简朴的乐音之中。众人只觉心神宁静,喜悦充盈,仿佛与这天地自然更为亲近。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众人沉醉片刻,方爆发出由衷的赞叹与掌声。
婚礼直至深夜方散。宾客各自回房安歇,或由仆从引至客舍。
新房设在主院东侧一处独立雅致的院落,早已布置妥当,红烛高烧,温馨旖旎。
秦寿与阿莲并肩站在主院廊下,望着那透着暖光的窗户,相视一笑。阿莲将头轻轻靠在丈夫肩头,满足地叹了口气:“真好……我们的汐儿,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秦寿揽住妻子的肩膀,望向无垠星空,轻声道:“是啊,真好。”
刘衍也在阿贵的搀扶下,望着儿子新房的方向,老怀大慰,只觉得此生颠沛,终得此安宁圆满,再无遗憾。
星月无声,海浪轻吟,见证着这仙岛之上,一段跨越了身份、经历,由青梅竹马至生死相许的美好姻缘,就此缔结。未来长路,他们将携手共度,无论是这仙岛的宁静岁月,还是可能面对的未知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