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的膳房今日飘着奇异的焦香。那不是寻常食物烧糊的味道,而是恒星核心聚变时的能量气息混着时空曲率烘焙出的特殊风味。苏璃系着星尘织成的围裙,站在一口横跨三个维度的熔炉前——炉壁镶嵌着昨日从数学定律雨里捞出的质数晶体,炉火是熵兽呼出的余温与黑洞霍金辐射的混合体。
她面前悬浮着一张半透明的“食谱”,标题赫然是《E=mc2具象化烹饪指南》。步骤详细得令人发指:从如何提取一克质量的本源,到怎样将光速平方的数值转换成可控火候,甚至标注了“搅拌时必须逆时针以契合宇宙膨胀方向”的注意事项。
“第三百次尝试。”萧珩的声音从熔炉另一侧传来。他正在校准质量计量仪,仪器显示苏璃掌心的那团“物质本源”纯度已达99.999%,余下那0.001%是她故意留下的个性签名——一缕宸妃时期熏香的量子残影。
国师果躲在膳房门口,抱着昨日赢来的金箔小红花,小脸皱成包子。他面前的地上摊着《今日必学》清单,第一条就是“彻底理解质能方程并完成能量转换实践”。孩子偷瞄了眼熔炉里那团正在扭曲空间的东西,悄悄后退半步。
“躲什么。”苏璃头也不回,腕间金扣射出一道流光,精准捆住国师果的腰。孩子像条被钓起的鱼,扑腾着被拽到熔炉前,“昨日抽查,把E=mc2解释成‘饿等于没吃饭’?”
监理神从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探头里弱弱发声:“陛下,儿童教育应该循序渐进…”
“本宫最烦挑食的。”苏璃打断他,掌心那团物质本源突然坍缩成饼胚状。她右手凌空抓取一缕从窗缝溜进的星光——那是五百光年外某颗恒星刚诞生的光子,新鲜热乎——将星光揉进饼胚。左手则调控熔炉火候,让炉温精确维持在c2数值对应的能量级。
饼胚在高温中开始变形。它没有像寻常面团那样膨胀,反而向内收缩,表面浮现出流光溢彩的方程纹路:E的笔画如金色闪电,等号扭曲成时空裂缝,m的曲线是物质波的形状,c2则炸开成无数微小光点的平方阵列。
“吃。”她将烤好的方程饼递到国师果嘴边。饼身只有巴掌大,却重得让孩子手腕一沉——那是浓缩了一整颗小行星的质量。
国师果瘪嘴,眼泪在眼眶打转:“焦了…”
“焦了也得吃。”苏璃眯眼,金扣又亮三分,“挑食饿死你。”
孩子视死如归地咬下第一口。
那一口咬碎的不仅是饼。整个膳房的维度开始震荡,熔炉的火苗变成慢动作播放,窗外的星轨出现重影。国师果喉咙里发出奇异的嗡鸣——那是质量转化为能量的初始声响。
萧珩迅速展开隔离力场,将膳房与主宇宙暂时剥离。他盯着监测屏上的数据流:“第一口转化效率87%,有13%的能量以中微子形式泄漏了。”
“浪费。”苏璃啧了声,捏住国师果鼻子逼他吞下第二口。这次孩子瞪大眼睛,浑身毛孔开始渗出柔光——那是可见光波段的能量辐射,在他的皮肤上投射出方程的部分推导过程。
第三口咽下时,异变开始。
国师果突然打了个嗝。
那不是普通的嗝。嗝声出口的刹那变成一团漆黑的反物质云,云中翻涌着与正常宇宙相反的物理定律。更糟的是,这团反物质云具备智能——它一脱离孩子口腔,就直奔膳房角落里某个隐藏的通讯装置而去。
“挑食文明的求救信号接收器?”萧珩瞬间认出那装置,“它们潜伏三个月了。”
装置另一头连接的,正是宇宙里最挑食的“纯能量文明”。它们拒绝一切物质形态的食物,只肯摄取特定频率的光子,为此饿死了七个提供光子的附属文明。此刻它们正通过这装置偷师质能转换技术,打算把自己彻底能量化。
反物质云撞上装置的刹那,湮灭反应开始了。
没有巨响,只有极致的静。静到能听见维度纤维断裂的声音,静到能看见色彩从世界被抽离的过程。那装置、那隐藏的维度通道、连同通道另一端整颗挑食文明的母星,在百分之一秒内化为最纯粹的光。
然后光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绝对的“无”。
膳房里,国师果吓傻了,嘴角还挂着饼渣。他低头看看自己小手,又抬头看苏璃,哇地哭出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才好玩。”苏璃却笑了。她随手从湮灭残骸里捞出一缕幸存的信息流——那是挑食文明最后时刻的惊恐记录,现在被她捏成一粒糖豆,塞回国师果嘴里,“尝尝,这就是挑食的下场。”
孩子含着糖豆,尝到了亿万生命瞬间消失的虚无滋味。他打了个寒颤,突然抓起剩下的方程饼,狼吞虎咽。
这一次,转化效率100%。
他每咽下一口,身上就亮起一圈光轮。当最后一口饼渣消失在唇边时,国师果整个人变成半透明状,体内清晰可见能量流动的脉络——那些脉络恰好组成完整的质能方程,每个变量都在他心脏位置交汇。
“会了?”苏璃戳他额头。
国师果点头,张开嘴想说话,吐出的却是一道温和的能量束。光束在空气中书写:“E=mc2,万物皆可转换。”
萧珩解除隔离力场。主宇宙的时间重新流淌进来,窗外的星轨恢复正常。他走到熔炉前,从炉底刮下一点焦黑的饼渣——那是方程烤制过程中自然产生的“信息残渣”。
“挑食文明的母星位置,”他将饼渣撒入虚空,渣粒化作星图,“三个月前就标记在饼里了。”
苏璃挑眉:“你以为本宫真闲到天天烤饼?”
监理神从天花板摔下来,秃头上印着刚才维度震荡的纹路:“您、您早就知道它们偷窥…”
“不然呢?”她解下围裙,星尘织物自动折叠成手帕,擦了擦国师果脸上的泪痕,“挑食是病,得治。不肯吃药,就治到断根。”
孩子这会儿已经适应了体内的能量流动。他好奇地控制指尖渗出一缕光,那光在空中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桃子——正是苏璃爱吃的荔枝形状。
膳房外,被国师果反物质嗝湮灭的星域并未完全消失。在那片“无”的中央,渐渐浮现出新的法则结构。那是质能方程在极致毁灭后自然诞生的平衡态——一个对所有文明发出温和警告的图腾:
图案是一张被咬了一口的方程饼,饼上方悬浮着苏璃的简笔笑脸,下方文字是:
“挑食者,嗝灭之。——养老院膳房宣。”
夜深时,国师果躺在床上,肚子里咕噜噜响着能量转换的余韵。他梦见自己变成一张大饼,在宇宙里追着挑食文明跑,边跑边喊:“吃了我就原谅你!”
而膳房的熔炉余温未散。炉壁上的质数晶体记录下了今日的一切,将“以食育人”的新教案,自动同步到所有文明的育儿指南里。
凌晨时分,萧珩发现炉底还有一小块饼。他尝了尝,味道是宸妃最爱的梅花糕混着星光的清冽。
以及一丝,只有他能尝出的、跨越时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