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谋划已久的叛乱,刚开始就被彻底粉碎。
荣飞燕站在宫中高楼上,望着远处两座王府方向隐约可见的火光,唇角微扬。
邕王府的覆灭来得太快,倒让明兰意外逃过一劫。
那日马球会上,嘉成县主安排了人要整治明兰。
只是明兰始终与众人在一起,始终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这么一耽搁,邕王府就直接被禁军围了,那些个见不得人的算计,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
收拾完邕王和兖王及其同党后,仁宗在垂拱殿的烛火下,对着大宋疆域图久久伫立。
殿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他心头的沉重。
他一生秉持宽厚,力求在史册中留下“仁”名。
但此刻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各个宗室封地。
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曾经是他为了维系朝局平衡而默许存在的。
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他低头,看着案头那张稚子涂鸦,他的璟儿,他年方十岁,聪慧仁孝,是大宋未来的希望,也是他生命唯一的延续。
“朕可以做个仁君,但必须先做个合格的父亲。”
他轻声自语,声音在空寂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老了,身体早已大不如前,不知何时就要去见列祖列宗。
他绝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仁”,给年幼的儿子留下一个危机四伏、内忧外患的烂摊子。
那些宗室,但凡有一丝可能威胁到璟儿皇位安稳的,都必须在他闭眼之前,连根拔起,清扫干净。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位优柔寡断的官家。
而是一位要为幼子铺平前路的铁血帝王。
这些骂名与其留给儿子,不如由他担了。
这次赵宗璟遭遇刺杀,让仁宗终于下定决心,要下狠手整治所有潜在的威胁。
而荣显,就是他手中最锋利、也最放心的一把刀。
璟儿是荣显的亲外甥,血脉相连,荣辱与共。
荣家的满门荣耀,乃至身家性命,都已与太子赵宗璟牢牢绑定。
为了他这个外甥能平安长大,顺遂地坐上那个位置,荣显天然就是他最坚定的同盟,无需任何猜忌。
这些年来,荣显的成长他全部都看在眼里。
从昔日略有纨绔之名的侯府公子,成长为如今沉稳干练、手握京畿兵权的禁军指挥使。
其能力、其忠心,都经受了考验。
此番清理邕王、兖王余党,荣显行事果决,调度有方。
更是证明了他正是执行这项隐秘而血腥任务的最佳人选。
至于将来……仁宗深邃的目光望向坤宁殿的方向。
自己百年之后,荣显会不会功高盖主,权倾朝野?
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他按下。
且不说以他对荣显的观察,此子心性正直,对他姐姐和外甥感情深厚,未必会有那般野心。
就算……就算荣显日后真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他的荣皇后,也绝非等闲之辈。
那个从泥瓦匠之女一步步走上后位的女人,有着常人不及的坚韧与智慧。
她能将后宫打理得铁桶一般,能在失去皇后这个最大对手后迅速掌控全局,其手腕可见一斑。
她视荣显这个弟弟如手足,更视儿子赵宗璟如性命。
若真有那一天,为了儿子的江山,仁宗相信,荣皇后绝不会心慈手软。
她自有她的办法,能笼络,亦能制约,甚至……
必要时,她这个做姐姐的,亲自就能把功高震主的弟弟给收拾了。
想到此处,仁宗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
这是一盘他精心布置的棋,荣显是过河的卒,勇往直前。
荣皇后是坐镇中宫的帅,稳定大局。
而他,要在棋局终了前,为他的继承人扫清所有障碍。
他提起朱笔,在一份关于进一步清查与邕王、兖王过往密切的宗室名单上,缓缓画了一个圈。
夜色深沉,帝王的决心如这浓得化不开的墨迹,坚定而冷酷。
“传富昌侯,荣显。”
他沉声对内侍吩咐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更多的却是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
新一轮,更彻底的风暴,即将在看似平静的汴京城下,悄然掀起。
这一次,无关个人好恶,只关乎一位父亲,对儿子最深沉的守护。
内侍领命悄声退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荣显便身着常服,步履沉稳地踏入垂拱殿。
他面容肃穆,眼神锐利,显然对深夜召见的原因心知肚明。
“臣,荣显,叩见官家。”
他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却无丝毫谄媚。
仁宗没有让他起身,而是将那份画了圈的名单轻轻推至案前。
“看看这个。”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荣显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名单,目光快速扫过。
上面罗列的名字,有些是早已臭名昭着的宗室纨绔。
有些则是平日里看似安分,实则与邕王、兖王暗通款曲之辈。
甚至还有两个是辈分颇高、在宗室中颇有影响力的老王爷。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心中凛然。
官家这次,是要彻底犁庭扫穴,不留后患了。
“看清楚了吗?”
仁宗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朕年事已高,璟儿年幼。
朕不希望将来他坐上这把椅子时,下面还藏着这些魑魅魍魉。
荣显啊,璟儿还小,朕希望他做个明君,这些跳梁小丑,你我君臣担个骂名,把他们全料理了吧。”
荣显放下名单,再次深深一揖,声音斩钉截铁。
“臣,明白。官家放心,任何可能威胁太子殿下安稳之人,臣都会为您,为太子,清理干净。”
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质疑名单上某些人是否罪至如此。
他只知道,这是官家的意志。
更是保护他亲外甥的必要之举。
他这把刀,早已磨砺锋利,只待出鞘。
“很好。”
仁宗满意地点点头,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朕知道你与璟儿感情深厚。
此事,交予你,朕放心。
记住,要快,要准,要狠。
不必讲究证据确凿,朕要的是结果。
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仁宗说得极轻,却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
“臣,领旨!”
荣显没有任何犹豫。
他知道,这不是在朝堂之上讲律法的地方,这是一场关乎国本、关乎未来的隐秘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