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天,雪下得紧,青石镇像被装在琉璃盒里,白得晃眼。墨渊踩着没过膝盖的雪,往试验田走,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的闷响,每一步都要费不小的劲。
“这么大的雪,去看啥?”凌恒追上来,手里拎着盏油灯,“灵壤被雪盖着,啥也看不见。”
“道长说今天地气最稳,”墨渊回头,睫毛上沾着雪粒,“得去看看雪层下的动静,别让野兔把灵壤刨了。”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试验田边,雪已经没过了田埂,分不清哪里是地,哪里是埂。墨渊蹲下身,拨开表层的积雪,露出下面的冻土。他把手贴在土上,竟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不像别处的冻土那样冰硬。
“真有暖意,”他惊喜地抬头,“灵壤果然不一样。”
凌恒也试了试,指尖下的土确实带着点温乎气,像揣着个小炭炉。“引灵草灰起作用了,”他望着被雪覆盖的试验田,“这暖意能护住土里的灵气,等开春化雪,灵气一散,异谷种子准能长得旺。”
正说着,远处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王铁匠扛着把铁锨跑过来,帽子上的雪簌簌往下掉。“里正让我来看看,”他把铁锨往雪地里一插,“说后山的雪压塌了几棵老树,怕砸着去采引灵草的人。”
“我们没去后山,”墨渊站起身,“刚在看灵壤,雪底下有暖意。”
王铁匠眼睛一亮,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拨开积雪,手刚贴上土就“咦”了一声:“还真是!比我家炕头还温乎点。”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差点忘了,这是道长让我给你们的‘聚灵符’,说贴在田埂上,能让灵气聚得更牢。”
符纸是黄色的,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纹路,看着有点年头了。墨渊接过符纸,小心翼翼地贴在田埂的石头上,符纸一沾雪就牢牢粘住,朱砂纹路在雪光下隐隐发亮。
“这符真管用?”凌恒有点怀疑。
“道长说管用就管用,”王铁匠拍了拍胸脯,“他昨天给我铁铺贴了张,我打铁器时感觉手都稳了,锻出来的铁比以前亮多了。”
三人正说着,雪地里忽然窜出个灰影,“嗖”地钻进试验田的雪层下,留下个小小的洞。“是野兔!”墨渊反应快,一把按住洞口,“别让它刨灵壤!”
王铁匠眼疾手快,抄起铁锨往洞口旁边一插,冻土被撬起一块,露出只灰扑扑的野兔,正缩在里面发抖。“这兔子怕是也闻着暖意了,”他把野兔拎起来,“皮毛油光水滑的,比普通野兔壮实不少。”
墨渊看着野兔,忽然想起道长说的“灵气养万物”,难道这兔子也沾了灵壤的光?他让王铁匠把野兔放了:“别伤它,说不定是来帮咱们守灵壤的。”
王铁匠虽然不解,还是把野兔放走了。兔子落地后,没立刻跑,反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才钻进远处的雪林里。
往回走时,雪小了些,太阳从云缝里露出来,照在雪地上,反射出七彩的光。墨渊看着试验田的方向,符纸在雪光下闪着微光,雪层下的暖意像有生命似的,缓缓流动。
“明年开春,咱们得在试验田周围扎道篱笆,”凌恒忽然说,“不光防野兔,还得防小孩淘气,别把灵壤踩坏了。”
“我来打篱笆桩,”王铁匠接话,“用最好的铁料,保证结实。”
墨渊点点头,心里盘算着开春的活计:筛灵壤、拌草灰、撒种子……一桩桩一件件,都得细致。但只要想到雪底下那丝暖意,想到符纸上发亮的纹路,就觉得浑身都有劲儿。
回到家时,棉袄已经湿透,墨渊把冻红的手凑近火炉烤着,看着窗外的雪,忽然觉得这冬天不那么难熬了。灵壤在雪下积蓄生机,引灵草灰在土里扎根,连野兔都知道往暖处钻,这日子,就像这雪底的暖意,看着微弱,却藏着股往上冒的劲。
凌恒端来两碗热汤,里面放了去年的异谷米,熬得稠稠的,甜香扑鼻。“道长说这米煮的汤能驱寒,”他把碗递给墨渊,“快喝点,暖暖身子。”
墨渊接过碗,热气模糊了视线。他知道,雪还会下,天还会冷,但只要试验田里的暖意还在,只要大家心里的盼头还在,这冬天就总会过去,春天就一定会来。
雪又开始下了,轻轻落在窗台上,像在为雪底的生机伴奏。墨渊喝着甜汤,听着窗外的落雪声,觉得这日子踏实得很,就像那碗里的异谷米,暖在胃里,也暖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