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奈见坐在雪之下对面，双手死死攥着膝盖上的裙子布料，指节发白。她像一只脱离饲养箱的仓鼠，每一次轻微的响动都让她肩膀一颤。
“别紧张，别紧张啦，八奈见同学……”由比滨蹲在她身边，双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像在哄自己的女儿，“大家都在这儿呢，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哦。”
三浦抱着胳膊靠在窗边，目光锐利地扫过室内。她的位置与叶山拉开了距离，中间隔着正在调试手机的户部，和眼睛放光，不断在本子上记着什么的海老名。
叶山则安静地站在靠近书架的位置，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和表情，只是视线偶尔会不经意地掠过三浦紧绷的侧脸，又很快移开。
“我说，这人也太多了吧？”比企谷把自己缩在活动室最角落的阴影里，抱怨的眼神扫过这满屋子的人，语气充满了生无可恋，“侍奉部什么时候变成观光景点了？需要我出去卖门票吗？”
“抱歉……”友崎挤在他旁边，同样试图缩小存在感，“户部同学他们听说后，很感兴趣，就……”
“何止是感兴趣！”户部头也不抬地兴奋道，“这可是现实版的‘今日说法’啊！而且还是悠华策划的！肯定超有意思！”
“呼呼呼……”海老名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被告席上绝望的少女，辩护席上燃烧自己，照亮少女的友人，还有即将到场的完美恋人组合……啊啊啊啊啊……简直不要太bt啊啊啊啊……”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草介君和姬宫同学登场了！他们会如何应对这份沉重的爱意呢？是会残酷地拒绝，还是会……嗯~~三个人一起？”
“姬菜，安静点。”三浦不耐烦地打断她，目光却落在八奈见苍白的脸上，眉头蹙得更紧，“喂，八奈见，振作点。是你自己决定的，现在这副样子算什么？”
“我、我知道……”八奈见的声音带着颤音，“可是……可是心脏跳得好快，感觉要吐出来了……万一草介他……万一他觉得我很恶心，以后再也不理我了怎么办……”
“那就不理好了！”三浦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如果他因为这种事就否定你整个人，那种男人也不值得你喜欢！”
“优美子！”由比滨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要这样说嘛……八奈见同学已经很难受了。”
叶山这时轻轻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温和：“八奈见同学，草介不是那样的人。他会认真对待的。”
他的安慰像一束阳光，但是却像被地膜覆盖的八奈见，感到一丝窒息。
八奈见只能把头埋得更低。
就在这片焦虑弥漫的空气中，一阵不合时宜的，夸张的综艺节目音效突然响起。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因为女友无法怀孕，便去做了试管婴儿，现在小帅想用孩子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而离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声音来源。
悠华盘腿坐在活动室另一侧的空地上，面前支着手机，屏幕光映亮了他认真专注的脸。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某个视频，里面是卡通画风的普法短剧，内容荒诞不经。
“什么啊这是……”比企谷吐槽。
悠华没理会，视频自动播放下一条。
“池袋今日发生一起恶性案件，一名男子把装有自己粪便的包装盒，送给警犬吃，被警方以投毒罪起诉……该男子在法庭上辩护，就算犯罪也应该是贿赂！”
“噗——”一旁挂机的温水实在没绷住，笑出了声。
悠华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猛地拿起手机，手指快速滑动，嘴里不满地嘟囔：“不对……完全不对……推送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我要看的是严肃的庭审流程！人类社会的！现实的！”
他抬起头，一脸困惑和气愤地看向友崎：“友崎！为什么给我推这些没用的搞笑视频？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啊……那个……”友崎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解释，“可能……可能是因为宫内同学你平时搜索和观看的‘超自然’相关内容太多了，算法觉得你就喜欢这种……混合了搞笑元素的普法视频吧……”
悠华的眼睛微微睁大，“它怎么知道我喜欢看什么？难道它有监视人心的超能力？能透视我的兴趣爱好？”
这个问题问得如此天真又惊悚，让活动室里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比企谷的死鱼眼里瞬间燃起了悲愤的火焰，他接过话头，用一种饱经沧桑的、控诉般的语气说道：“是的，他们就有这种超能力。”
“他们不仅能透视你喜欢看搞笑超自然视频，还能透视你昨天半夜偷偷搜索了‘如何委婉阻止妹妹恋爱的想法’，透视你上周浏览了十七次‘成为家庭煮夫的必备指南’，透视你上个月在匿名论坛抱怨‘现充都该被流星砸中’……”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在控诉万恶的旧社会。
“然后，他们就用这种超能力，精准地把我妈妈可能想买的、根本用不着的‘纳米能量养生锅’推送到她眼前！害得我家本不富裕的伙食费雪上加霜！这就是他们的阴谋！大数据读心术！”
比企谷这一番夹杂着大量私货的悲愤控诉，让侍奉部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古怪。焦虑中透出一丝荒谬的喜感。
悠华却听得若有所思，认真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果然存在‘兴趣透视’这种超自然观测手段……必须警惕。不过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他又苦恼地看向手机，“我需要正经的庭审视频啊！”
“那种东西，临时看也没用吧。”三浦冷冷地说，“而且你这‘法庭’本来就不正经。”
“错误，我的法庭很正经好吧，程序正义且公正，完全符合人类对法庭的定义！”悠华反驳，但看起来也有点底气不足，显然那些搞笑视频打乱了他的“备课”计划。
“正义……嘛？”八奈见喃喃重复了一遍，脸色更白了，仿佛自己真的要走上真正的被告席。
就在这一片混乱，焦虑，搞笑与严肃诡异交织的气氛中。
“咔哒。”
一声清晰的、门锁被转动的声音。
并不响亮，却像按下了静音键。
侍奉部内所有的嘈杂，瞬间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扇深色的木门。
门，被缓缓推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袴田草介有些拘谨、带着明显困惑和不安的脸。他似乎被门内这拥挤的场面和凝重的视线吓了一跳，脚步顿在门口。
然后，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带着安抚的意味。
姬宫华恋从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自然地探出身来。
她脸上带着柔和而友善的微笑，目光在挤满了人的活动室内扫过，最后落在正前方脸色煞白的八奈见身上，轻轻点了点头。
接着，她抬起眼，看侍奉部内的所有人打了声招呼。
“下午好。抱歉，我们稍微来迟了一点，请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