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一支小队利用藤蔓荡过一道深涧,动作矫健;看到另一支小队在溪流中设置绊索和陷阱,试图伏击可能追来的“敌人”;也看到有小队因为配合失误,被“敌人”分割包围,最终全军覆没。
丛林之中,心理的较量无处不在。寂静突然被打破的惊悚,长时间追踪带来的精神压力,对未知埋伏的恐惧……所有这些,都是李宇文想要他们体验的。他要磨练的,不仅是他们的身手,更是他们在孤立无援的绝境中,依然能保持冷静判断、与同伴紧密协作的“特种”意志。
六个时辰后,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
指定集合点,陆续有队伍抵达。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满身泥污,带着不同程度的“伤”,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最终,只有七十三支队伍成功抵达,另有二十七支队伍或因被全歼,或因超时而被淘汰。
李宇文没有立刻点评,而是让董辉带人统计各队的“战损”和用时。
最终,一支编号“潜龙七队”的小队脱颖而出。他们不仅最早抵达,而且全员无一人“阵亡”或“被俘”,仅三人轻伤。他们在途中巧妙地避开了多次围堵,甚至反过来设伏解决了三股“敌人”。
李宇文将“潜龙七队”的二十名成员叫到面前。他们的队长是一个名叫“石柱”的年轻汉子,原本是凉州城外的一个猎户,身手敏捷,头脑灵活。
“你们做得不错。”李宇文难得地给出了肯定,“告诉本龙首,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石柱压抑着激动,恭敬地回答:“回总教习!我等根据总教习所授,首要便是隐匿行踪。利用树林和夜色掩护,尽量不走寻常路。遇敌时,若势弱,则避其锋芒;若有机会,则集中优势兵力,速战速决,绝不留恋。途中设置了多处虚假痕迹,迷惑追兵。最重要的是,队员之间绝对信任,指令清晰。”
李宇文微微颔首:“懂得扬长避短,善用地利,注重协作。很好。赏‘潜龙七队’每人‘练武秘药’一份,准其进入药浴池浸泡三日。石柱,赏‘百年人参’一珠。”
重赏之下,其他队伍的士兵眼中充满了羡慕,但也心服口服。他们亲眼见识了“潜龙七队”在过程中的表现,确实远超同侪。
李宇文目光扫过所有成功抵达的士兵,沉声道:“今日之考核,只是开始。你们证明了自己有成为利刃的潜质。但真正的利刃,需常保锋利。接下来的训练,会更苦,更险,更接近死亡。你们,怕吗?”
“不怕!”一千多人齐声怒吼,声震山谷,惊起无数飞鸟。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变强的渴望和对这位神秘“龙首”近乎盲目的信服。
李宇文看着这群脱胎换骨的战士,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这支初步具备特种作战思维的种子部队,将是他未来搅动江湖、应对朝堂暗流的重要底牌之一。
江湖的画卷已然展开,既有仗剑天涯的浪漫,更有暗夜厮杀的残酷。而他李宇文,不仅要在这画卷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更要成为那个执笔布局之人。
训练,远未结束。潜龙在渊,只待风云际会,便可一飞冲天。
就在李宇文于凉州城外大山深处,以铁血意志淬炼着麾下精锐之时,远在京城的皇宫御书房内,一场针对他的惊天阴谋,已如暴风雨前沉闷压抑的乌云,悄然凝聚,将每一个参与者的心头都压得喘不过气来。
京城,皇宫,御书房。厚重的鎏金铜鹤香炉中,名贵的龙涎香正袅袅燃烧,升腾起一缕缕青白色的烟霞。然而,这本该是祥瑞安宁的香气,此刻却仿佛被室内凝重的气氛所浸染,变得滞涩而压抑,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缠绕着人的脖颈。窗外,是皇家园林精心修剪的琼枝玉叶,在深秋的寒风中却显得僵硬而死气沉沉,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无声地贴在紧闭的雕花窗棂上,像是被隔绝在外的窥探者。
御书房内,烛火被不知从何处渗入的穿堂风撩拨得摇曳不定,在墙壁上投下三道扭曲而修长的影子,如同三个巨人正在无声地角力,又像是他们内心深处那不可告人的欲望与野心,在昏暗中无声地舞蹈、纠缠。烛泪堆积,如同凝固的血泪,沿着烛台缓缓滑落。
“两位大人,”苏鸿清终于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今镇北王李宇文在北疆,声势日盛,兵强马壮,更有那令江湖闻风丧胆的血浮屠重骑拱卫。此子一日不除,我等寝食难安,陛下亦难以安枕。若任其羽翼丰满,恐成我大乾心腹大患呐。”
崔珣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眼中闪过一丝真切的忧虑。他停下叩击桌面的手指,那紫檀木桌面冰冷而光滑,触感如同深埋地底的寒玉。他沉声道:“太傅所言极是。只是那李宇文,不仅自身武艺高强,更兼智谋过人。他身边有血浮屠重骑环伺,王府护卫更是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此前我等多次派遣江湖高手前去刺杀,皆是铩羽而归,甚至被他反手一击,马踏江湖,令我等颜面尽失。如今再想行此险着,谈何容易?”
王夙闻言,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瞬间浓郁了几分,他嘿嘿一笑,肥胖的身躯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左相大人莫要忧虑。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何其之多。老夫早已想好对策。幽冥阁与断魂楼,乃是江湖中两大顶尖杀手组织,其底蕴之深,高手之众,远非寻常门派可比。只要我们付出足够的代价,请动他们真正的顶尖高手出手,那李宇文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
苏鸿清微微颔首,手中折扇轻摇,扇动的微风拂过他干枯的手背,带来一丝凉意。他缓缓说道:“王大人此计,确有可取之处。只是……前几次我等通过其他渠道联系他们派出的杀手,同样折在了凉州城王府之中,连李宇文的衣角都未曾碰到。想要请动他们真正的压箱底人物,只怕这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