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漠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还是无法理解这个操作。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了指旁边的一件装备。
“穿上防弹衣。”
这是最基本的安全保障，也是他最后的底线。
然而，吴珩却摇了摇头。
“不穿。”
“你说什么？”苏漠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知不知道对方拿的是什么？
那是手枪！不是玩具！”
“我知道。”吴珩的回答依旧平静，“但我如果穿着防弹衣走过去，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苏漠一愣。
“他会觉得，我们已经做好了他开枪的准备。他会觉得，我们不信任他，只是想找机会干掉他。这不叫谈判，这叫示威。”
吴珩举起手里的钢笔。
“我要让他看到我的诚意。我一个人，不穿任何防护，手里只拿着一支笔，走向他。”
“这会让他下意识地降低戒备。”
“因为在他眼里，我将是一个毫无威胁，甚至……有点蠢的人。”
一番话，让现场再次陷入了死寂。
苏漠盯着吴珩，眼神从愤怒，到震惊，再到凝重。
他当了这么多年兵，处理过无数次突发事件，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
不穿防弹衣，是为了展现诚意？
这是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一个疯子手里！
太冒险了！
可是……
他不得不承认，吴珩的话，从心理博弈的角度来看，竟然他妈的很有道理！
一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和一个手无寸铁、只拿着笔的“傻子”，给人的压迫感是完全不同的。
几秒钟的挣扎后，苏漠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一挥手。
“警戒线打开一个口子！所有单位注意，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狙击手，继续寻找机会，但不要开火！”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
武警们用一种看勇士（或者说傻子）的眼神看着吴珩，缓缓让开了一个通道。
那条通道，直通向几十米外，绝望与疯狂的中心。
胡若曦站在一旁，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包带，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吴珩的背影。
她不知道吴珩为什么要一支笔。
但她知道，好戏要开场了！
这个男人，又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了？
他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吴珩掂了掂手里的钢笔，迈开了脚步。
他手持钢笔，准备进入现场与持枪男子谈判救人。
警戒线被拉开，像是一道生与死的帷幕。
吴珩迈步走了进去。
商场内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死亡的沉寂。
几十米外，中央广场的音乐喷泉早已停止，只剩下冰冷的水池。
水池边，一个男人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韩川。
他的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
他的左臂死死勒着一个女人的脖子，是他的女友，林岫。
林岫的脸已经憋成了酱紫色，双脚无力地在地上拖动。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窒息。
而韩川的右手，正握着一把黑色的手枪，冰冷的枪口，死死地顶在林岫的太阳穴上。
“别过来！”
看到吴珩的身影，韩川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嘶吼起来。
“再往前一步，我他妈一枪打爆她的头！”
枪口又用力地碾了碾。
林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恐惧和哀求。
吴珩停下了脚步。
他停在一个大约二十米外的距离，这是一个微妙的心理安全区。
既能让对方看清自己，又不会给予太强的压迫感。
他缓缓举起双手，掌心向外，做出一个完全开放、不设防的姿态。
那支黑色的钢笔，就在他的右手心里，清晰可见。
“别紧张，韩川。”
吴珩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商场大厅里。
“我叫吴珩，是个警察。我不是来伤害你的，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你妈！”韩川的情绪极不稳定，唾沫星子横飞，“你们警察没一个好东西！
就想找机会一枪毙了我！我懂！”
“如果我想毙了你，我就不会这么走过来了。”吴珩的语气依旧平稳得像一潭静水。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你看，我连防弹衣都没穿。”
“我也没有带枪。”
他晃了晃手里的钢笔。
“我手上唯一的武器，就是这个。一支笔。”
韩川愣了一下，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
他死死盯着吴珩，似乎在判断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警察，到底在搞什么鬼。
远处的警戒线外，苏漠、徐清媛、胡若曦，以及所有的武警战士，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通过高倍望远镜，他们能清晰地看到现场的每一个细节。
吴珩那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身影，和劫匪韩川癫狂的状态，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个年轻的武警忍不住低声问道。
苏漠没有回答，只是握着对讲机的手，指节已经捏得发白。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谈判专家。
这根本不是谈判，这像是在散步。
“韩川，我知道你不是个天生的坏人。”吴珩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始切入正题。
“我也知道你和林岫之间的事。你觉得她背叛了你，对吗？”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韩川最痛的神经。
“闭嘴！”他怒吼道，手臂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你懂什么！这个贱人！我那么爱她！
她却在外面找野男人！那个奸夫已经被我捅死了！她也该死！”
林岫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几乎要翻白眼了。
“她该不该死，法律会审判。但你的人生，不该就这么毁了。”
吴珩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性。
“你杀了人，这是事实，你逃不掉。但怎么处理，却有很大的不同。”
“你现在放下枪，自首。最多就是个无期徒刑。”
“在里面好好表现，积极改造，二十年后，你还有机会出来。
到时候你才四十多岁，人生还有下半场。”
吴珩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韩川那混乱的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无期徒刑……
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