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啃咬。
细细密密的啃咬痕迹。
风间秀树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这个过于异常、甚至带着亵渎感的细节,让他几乎立刻就将“田宫琉璃子”这个选项从脑海中划去。
一个执着于“解剖与被解剖”的人,和“啃噬尸体”的行为,在动机和形式上似乎存在着本质的偏差。
“那可能...”
风间秀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一种比面对已知威胁更冰冷、更黏稠的不安感悄然滋生,“真的是个怪物。”
“怪物啊——”
阿泽夕马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带着一丝精心计算过的、足以引发共鸣的担忧和犹豫。
他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仿佛只是在顺着风间秀树那令人不安的结论,进行着自然而合理的联想与发散。
然后,他用一种看似无心、纯粹只是担忧同学安危的语调,轻轻抛出了那个极具指向性的名字,
“...那川上同学,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毕竟,他——”
话音未落,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后知后觉般用修剪整齐的指尖轻轻掩了一下嘴唇,眼神无辜地转向风间秀树,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一丝不安。
可那戛然而止的尾音,那意有所指的停顿,以及那看向风间秀树时带着微妙试探的眼神,再明显不过。
他在怀疑川上富江。
不,他是在引导风间秀树去怀疑川上富江。
风间秀树几乎是下意识地、近乎本能地蹙起了眉头。
一种强烈到近乎生理性的反驳冲动猛地冲上喉头,他的语气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斩钉截铁般的肯定,几乎是在阿泽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冲口而出:
“应该不是他。”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微微一愣,心底闪过一丝讶异。
但反驳的言辞已经流畅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继续了下去,像是在扞卫某种不容置疑的认知:
“川上富江这个人傲慢得要命。杀人分尸,还会留下这种...像老鼠一样的啃咬痕迹?”
他语速有些快,仿佛要迅速用逻辑的砖石砌起一道防御墙,“这种事情,他大概只会觉得肮脏、麻烦,而且低级丑陋到可笑,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方式。他就算...”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客观”的依据,声音低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就算真要做什么,也不会是这样。”
“他不会这样杀人的。”
这番几乎是出于直觉的、强烈的维护,在他自己都还没有完全理清对富江复杂情感、甚至内心也无比清楚富江绝非善类的时候,就已经脱口而出。
那瞬间的反应,快过理智的权衡,像是一种深植于潜意识里的、不受控制的防御机制。
风间秀树说完,自己都不由得怔了一下,对自己这种近乎本能的反应感到一丝困惑。
阿直更是回神看向他,那双总是笼罩着怯懦雾色的眼睛里,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放大。
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一撇,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一旁的押切彻闻言,几不可察地牵了一下嘴角,那弧度冰冷而略带讥诮,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谬论。
他的目光淡淡掠过脸色尴尬又不安的阿泽夕马,声音平稳却意有所指:“谁知道呢。”
“在这座城市里,除了川上富江,还有很多同样不同寻常的人存在,可能性多的是。”
中岛也赶紧出声附和,试图缓和气氛:“是啊是啊,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了。”
...等等。
细细密密的牙齿啃咬痕迹。
风间秀树脑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昨天下午的记忆碎片像是突然被擦去了蒙尘,骤然变得清晰无比。
是了,昨天下午,他接到了渊先生那通莫名其妙却又不容拒绝的电话,让他立刻送一瓶漱口水到后山附近的岔路口。
他虽觉古怪,但还是依言前往。
渊先生当时就站在浓密的树荫下,背对着林间疏漏的天光,身影被拉得细长而模糊,几乎与深绿色的背景融为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腐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腥气。
风间秀树没有多想,快步上前,将漱口水递了过去。
渊先生说了几句油腻的话后,接过漱口水时,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
两人指尖有过一瞬极短的接触。
就在那一瞬间,风间秀树的目光似乎无意中扫过了渊先生垂落的衣角。
那里,有一片不规则的、颜色比周围布料深得多的暗色污迹。
当时黄昏光线昏暗,树影摇曳斑驳,他匆匆一瞥,只以为是沾到了泥土或是不小心泼溅的什么汁液,并未往心里去。
但现在,结合那“细细密密”的齿痕描述...
那污迹的颜色,那粘稠的质感会不会是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更关键的是,渊先生的嘴巴。
风间秀树的记忆猛地定格在对方接过水瓶时,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那不是常人整齐洁白的牙齿。
尽管已经见过好多次,但此刻回忆起来,还是有些令人头皮发麻。
那牙齿的形状,异常细密,排列方式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呈现出一种非人的、近乎鲨鱼齿般的尖锐与密集感。
这恰恰符合现场痕迹描述的“细细密密”!
一股刺骨的寒意,如同活物般猛地窜上风间秀树的脊椎,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渊先生昨天不仅让他送了漱口水,而且似乎并没有在他面前刻意遮掩这些异常。
是笃定他不会发现?
...还是根本不在意被他看见?
如果渊先生就是那个留下齿痕的“东西”,如果他此刻的目标...
“糟糕!!”
风间秀树脸色骤变,失声低吼,所有线索在脑中轰然串联。
“森田老师!森田老师可能有危险!!!”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
猛地转身,朝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用尽全力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