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风间秀树推开家门,微凉的空气拂面而来。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落在门口的角落。
那里果然又静卧着一捧花。
依旧是玫瑰。
却并非寻常的红或白,而是极其罕见的、透着妖异釉质光泽的蓝色。
色泽浓郁得如同被浓缩的深海,花瓣边缘不自然地蜷曲、起皱,仿佛因干渴而濒死的触手,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冽而不祥的幽光。
风间秀树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
没有丝毫弯腰拾起的意思,仿佛那只是一件被随意丢弃、碍眼却又无需在意的垃圾。
他径直抬脚。
精准地跨过那片凝固的“深海”,鞋底甚至没有沾染半分那诡丽的花瓣,便头也不回地融入了上学的人流。
一踏入校园,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紧绷而粘腻的气息便如蛛网般扑面而来。
三三两两的学生像受惊的鸟雀般聚拢在走廊角落、楼梯拐角,头颅凑得极近,用气声快速交换着信息。
脸上交织着难以掩饰的惊恐与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眼神躲闪游移,却又忍不住神经质地四处张望。
空气里弥漫着发酵般的不安与窃窃私语的骚动。
“......听说了吗?后山——”
“我的天!骨头,白森森的...”
“数量好像还不少,警察都来了...”
“太可怕了,学校会不会直接封锁?”
“到底是谁...”
破碎的词句像冰冷的珠子,滚进风间秀树的耳朵里,不断敲击着鼓膜。
他没有停下脚步,步伐甚至都没有絮乱,但眉宇间已经不易察觉地蹙起一道细痕,眼底掠过一丝凝重。
刚踏进教室,一股压抑的气氛便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他一眼就看见达郎脸色惨白如纸地僵在座位上,双手紧紧抓着桌沿,指节用力到泛白,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一看到风间秀树出现,就像是溺水者终于抓住了浮木,达郎猛地抬起头。
瞳孔因过度恐惧而放大,声音发着颤,几乎语无伦次:“秀树!你、你听说了吗?!后山...后山...”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才从牙缝里挤出那个令人脊背发凉的字眼:
“发现了...人的骨头!不止一块!是很多块!”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达郎猛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整个人向后缩了一下。
仿佛被一桶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连牙齿都开始轻微磕碰起来。
“会不会,会不会是田宫琉璃子?!她又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惊恐,“她之前就一直求人解剖她自己...她是个疯子!她绝对疯了!!”
“说不定,说不定她现在不满足于被解剖了,她变态了,她、她想亲自动手解剖别人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像疯狂滋生的毒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和喉咙。
达郎越说越觉得这就是唯一的真相,脸色由惨白转为一种濒死的青灰,仿佛随时会被自己恐怖的想象彻底压垮,呼吸变得又浅又急。
“也...也不一定就是她吧?”
阿直在一旁小声插话,试图安抚,但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不确定和犹豫,“达郎君,你之前不是说...田宫琉璃子虽然行为奇怪,但武力值并不高吗?这次的事...动静这么大,不一定就是她能独自做到的。”
“而且,”坐在角落的押切彻抬起眼,他苍白的面容在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眉眼冷淡,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你不是跟秀树学了种花家的功夫吗?就算真是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都不知道!你们根本不懂!!”
达郎的情绪彻底濒临崩溃,猛地摇头,眼泪都快要被逼出来,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哭腔和绝望,“田宫琉璃子这个人...不是你把她打走就有用的!她很疯的,是那种不计后果、没有逻辑的疯!!”
“上次我好不容易把她赶走的时候,她就那么一直盯着我笑,眼神直勾勾的,嘴角咧得特别开......”
“那个笑,那个笑...根本不像是人的笑!”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回忆本身就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毒素,“我当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颈发凉!一晚上都没睡好!”
他颓然地低下头,肩膀彻底垮了下去,声音变得低弱而恍惚:“这个事...怕你们担心,我之前就没告诉你们。”
“而且...我其实,”
他顿了顿,终于吐露出了潜藏在心底最深层的恐惧,声音几不可闻,“挺害怕她的。不是怕她打我,是怕她那种...呃,那种说不清道明的邪性。”
“她小时候...就真的只是纯粹的‘坏’,那种让你骨子里发毛的‘坏’,你们懂吧?”
阿直想起什么,咬了咬唇。
垂眸,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眼神里也染上了一丝阴霾。
风间秀树抿紧了唇,大脑在震惊中快速运转,试图从达郎破碎的叙述中拼凑出事情的原委:“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学校后山发现了许多新鲜的、可能属于同一个人的尸骨。而你,达郎,基于对田宫琉璃子过往极端行为的了解,极度怀疑这件事和她有关?”
达郎用力地、几乎要把脖子点断般狠狠点头。
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恳求,仿佛希望风间秀树能立刻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或者一个解决方案。
“秀树君,你也听说这件事了吗?”
阿泽夕马这时从旁边走过来,脸上还残留着听闻恐怖事件后的苍白,但眼底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旁观者的病态兴奋。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的版本更详细......有传言说,法医那边初步看了,说那些骨头很‘新鲜’,推断死亡时间可能就在昨天!而且——”
他顿了顿,刻意制造悬念般环顾了一下骤然安静下来的四周,才用更轻、却足够让周围几人听清的气音,一字一顿地吐出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节:
“而且,骨头上似乎有...啃咬的痕迹。”
“细细密密的,排列得很规律,不像是大型野兽撕扯的,反而更像是...某种小型生物,或者,呃...”
“某种东西,耐心地、一点一点啃噬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