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的气流在苏离身边缓缓流淌，仿佛凝固的时光。
琉璃异蝉在他指尖上方悬浮，流淌着梦幻而脆弱的光晕。
每一次光芒的闪烁，都像是一次无声的倒计时，牵扯着过去的痕迹与未来的可能。
“麻溜点，用不用，一句话。”
这样平淡催促，却还在鱼婉婷和鱼安澜的脑海中嗡嗡作响。
最初的震惊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冰冷而沉重的现实。
鱼婉婷下意识地抿紧了唇，她感觉着自己此刻的身体，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时可能消散的虚幻感，血肉真实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递到心底。
澎湃的生命力在经脉中流淌，比她们鼎盛时期还要精纯强韧，这全是拜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少年所赐。
重塑肉身！这已经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再造之恩！
但要说恢不恢复姐妹两在这个世间的存在，鱼婉婷还是有些踌躇的。
毕竟两人从饭都吃不饱的乞丐，爬到两所顶级武道大学的校长，成就无数名声地位，这些光彩夺目的成果背后，都是两人无数的汗水换取而来。
哪怕见识过了云石鱼记忆里那恢宏的上界，但说要一次性就清空这么多年的努力，有点犹豫也算正常。
她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妹妹鱼安澜。
安澜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不再是那种骇人的惨白，眼神也从最初的迷茫涣散变得有了焦点。
只是那焦点里充满了复杂无比的情绪。
有难以置信、有惶恐不安，还有一丝……因为苏离的慷慨而引发的惶恐般的灼热。
把妹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鱼婉婷不自觉地微微一笑。
看来姐妹俩拿走了属于自己的命格后，不只是她变得沉稳了，自己的妹妹在情感上也变得没有那么麻木了。
姐妹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交流着。她们太了解彼此了。
“苏小……啊不，苏前辈”鱼婉婷朝着苏离拱拱手，语气有些恳切，“能否给我们两分钟，让我和安澜商量一下？”
“行。”苏离淡淡应声，走到了一旁，把空间留给姐妹二人。
走的时候那琉璃异蝉还在吱哇乱叫，似乎是在谴责两人不知好歹，连这种事情还要犹豫。
直到苏离甩了一个眼刀才肯罢休。
“姐……”鱼安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怕惊扰了那沉睡的时空之力，“这东西……太烫手了。”
她指的是琉璃异蝉。
鱼婉婷深吸一口气，海边的清新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宁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沉淀。
“何止是烫手。”她同样低声回应，目光复杂地再次掠过那散发着神秘光晕的宝物，“云石鱼的记忆里，这东西……叫什么来着？”
“‘时之蝉蜕’？能回溯时光、篡改因果……是真正的大能都会打破头去争的禁忌之物。”
“虽然是碎片，但珍惜程度依旧是可怕，整个星系……不，可能更大的星域里，都找不出几件这样的碎片。”
“而且，”鱼安澜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后怕，“就剩一次机会了！苏前辈他……他怎么能这么……”
她有些卡壳，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是“大方”？“随意”？还是“不在乎”到了极点？
鱼婉婷轻轻摇头，眼神示意妹妹冷静。
“前辈的境界，不是我们能揣度的。他说不需要，那就是真的不需要。”
“在他眼里，这或许真的只是一件‘普通的摆件’，一件……留给‘后悔者’和‘失败者’的玩意儿。”
“既然他不需要，那我们也不用多加顾忌，前辈把考虑的话语权给了我们，那我们就把握好，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回去了，你觉得呢？”
“可是，”鱼安澜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那是我们的过去啊！”
“‘校长’的身份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但毕竟是我们奋斗了那么多年的地方，那么多认识的人……就真的……抹掉了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留恋和不甘。
谁不想正大光明地回到熟悉的地方？即使那个地方可能已经遗忘了她们。
鱼婉婷闻言沉默了更久。
她何尝没有留恋？从乞丐奋斗到武神点点滴滴，教导学生的成就感，与同僚共事的时光……
那些都是构成她“鱼婉婷”这个人的重要部分。
但此刻，感受着体内全新的、远超以往的磅礴力量。
感受着脑海中那些来自云石鱼记忆里的、关于浩瀚星海、关于璀璨文明、关于武道巅峰、关于圣人伟力的片段……
这就像在她原本封闭的世界观上，凿开了一扇通往无尽宇宙的天窗！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那不再是仅仅为了生存或守护一方学府的心跳，而是一种名为“渴望”的火焰在点燃。
“安澜，”鱼婉婷的声音异常坚定，她握住了妹妹略显冰凉的手，将自己的决心传递过去，“你看我们现在。”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肌肤莹润，气血充盈。
“苏前辈不仅把我们从魂飞魄散的边缘拉了回来，稳固了我们的根基，更是为我们重塑了这具……潜力远超过去的肉身！”
“这才是真正的再造之恩！比帮我们恢复一个校长的名头，重要一千倍，一万倍！”
“我知道……”鱼安澜垂下眼帘。
“至于过去……”鱼婉婷的目光投向混沌深处，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融合了云石鱼的命格，那些记忆碎片你也看到了。”
“星海无垠，文明如沙。所谓的‘下界’，所谓的‘一方霸主’，在那些真正的大能眼中，算得了什么？”
“我们从前，不过是在一口小小的井里，以为自己看到了整片天。”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脱胎换骨后的清亮：“我们现在的力量，虽然远未恢复巅峰。”
“但融合了云石鱼的部分本源和记忆，我们的根基、眼界、潜力，都已不同往日！‘校长’的身份？它已经配不上现在的我们了，安澜。”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鱼安澜。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残留的留恋迅速被一种更耀眼的光芒取代。
井底之蛙！
云石鱼记忆里那些纵横星海、挥手间星辰生灭的景象，那些追求武道极致、甚至窥探圣人之境的道路……这才是她们现在该追逐的方向！
“姐！你说得对！”鱼安澜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充满了激动，“当什么校长啊！天天处理那些鸡毛蒜皮，勾心斗角！”
“我们有了苏前辈补全的造化，有了融合云石鱼带来的新起点，我们就该……就该……” 她一时找不到最贴切的词。
“潜修！”鱼婉婷斩钉截铁地接道。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摒弃一切外物干扰，彻底消化云石鱼的遗泽，稳固苏前辈赐予的根基，冲击武神巅峰！然后……”
她的眼神炽热无比，指向那冥冥中的天空，“去追寻那飞升之路！去见识真正的星辰大海！去追求……成为圣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