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晨曦来得格外早，金色的光芒穿透海平面上的薄雾，将玻璃别墅染上一层温暖的色泽。海浪声比夜晚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唤醒万物的生机。
第一个醒来的是妹妹心玥。小家伙在婴儿床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成功地吵醒了旁边的哥哥予安。两个孩子隔着栏杆进行了一阵无人能懂的“晨间交流”，很快就把浅眠的苏晚晚吵醒了。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先去看了看孩子们。予安见到妈妈，伸出小手要抱抱，心玥则已经扶着栏杆站了起来，兴奋地跺着小脚，迫不及待要开启新一天的探险。
等苏晚晚给两个孩子换好尿布，穿上海岛风情的可爱小背心和短裤，抱着他们走出卧室时，发现陆寒辰已经不在房间了。客厅里飘来淡淡的咖啡香气。
她抱着孩子们走到面向大海的落地窗前，看到陆寒辰正站在外面的露台上。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休闲裤，背对着她，面朝大海。清晨的海风吹动他墨色的短发，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少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难得的闲适。
他似乎只是在看海，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爸爸！”心玥在她怀里突然响亮地喊了一声，虽然发音依旧含糊，但指向性明确。
露台上的身影微微一动，转了过来。
陆寒辰的目光越过苏晚晚，先落在挥舞着小手的女儿身上，然后看向她怀里安静望着他的儿子，最后，视线与苏晚晚对上。晨光中，他眼底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少了几分平日的深邃难测，多了些清澈。
他迈步走进来，身上带着室外微凉的潮气。他很自然地伸出手，从苏晚晚怀里接过了沉甸甸、还在扭动的女儿，另一只手则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
“怎么起这么早？”他问，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低哑。
“被这两个小闹钟叫醒了。”苏晚晚无奈地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手臂。
早餐是厨师准备好的，精致而营养均衡。用餐地点就在面海的露台上。两个孩子被安置在专用的高脚餐椅上，心玥对盘子里切成小块的芒果产生了巨大兴趣，用手抓得不亦乐乎，糊了满脸满手。予安则要文静得多，小口小口地吃着育儿师喂到嘴边的蒸蛋，眼睛却一直望着远处飞翔的海鸟。
陆寒辰看着女儿豪放的吃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湿巾，在她又一次把芒果甩到桌子上时，默不作声地帮她擦干净小手和小脸。
早餐后，陆寒辰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去处理公务（即使是在度假，他也会抽时间处理紧急邮件），而是提议去沙滩散步。
这一次，他主动抱起了儿子予安。予安似乎对爸爸宽阔平稳的怀抱很满意，乖乖地趴在他肩头，小脑袋转来转去地看着周围的风景。苏晚晚则牵着不肯安分走路、非要踩踩海浪的心玥，育儿师跟在一旁照应。
清晨的沙滩，游客稀少。阳光还不算炙热，海风带着清爽的凉意。洁白细腻的沙子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心玥对海浪又爱又怕，每次浪花涌上来淹没她的小脚丫，她都会尖叫着笑着往后躲，等浪退去，又小心翼翼地往前凑。苏晚晚弯着腰，耐心地陪着她玩这个重复的游戏，裙摆被海水打湿了也毫不在意。
陆寒辰抱着儿子，走在稍前面一点的地方。他没有参与母女俩的玩闹，步伐沉稳，偶尔会停下，指着沙滩上的小螃蟹或者被冲上岸的奇特贝壳给儿子看，低声说一两个简单的词汇：“螃蟹。”“贝壳。”
予安安静地看着，偶尔伸出小手指一下，嘴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走出一段距离后，陆寒辰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身后。
苏晚晚正拉着女儿的手，防止她追着浪花跑得太远。阳光洒在她带着笑意的侧脸上，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和裙摆，她专注地看着女儿，眼神温柔而明亮。
那一刻，时光仿佛发生了奇妙的叠印。陆寒辰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多年前，母亲或许也曾这样，带着年幼的他，在这片沙滩上嬉戏。只是记忆太过久远模糊，只剩下一种朦胧的感觉。而眼前这一幕，如此真实，如此鲜活。
他怀里的予安似乎察觉到了爸爸的走神，轻轻“啊”了一声。
陆寒辰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儿子，又抬眼望向不远处的苏晚晚和女儿。
一种无比平静却又无比充盈的情绪，如同温暖的海水，缓缓漫过他的心田。没有激烈的悸动，没有算计衡量，只是一种“理应如此”的笃定和安然。
苏晚晚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抬起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望过来。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中那片罕见的、近乎柔和的平静，微微一怔，随即对他展露一个灿烂的笑容，举起女儿的小手朝他挥了挥。
陆寒辰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抱着儿子，向她走去。
回到别墅时，已近中午。孩子们玩累了，吃了奶便沉沉睡去。苏晚晚也有些疲倦，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陆寒辰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似乎在浏览什么。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空调轻微的送风声和窗外永恒的海浪声。
苏晚晚闭着眼，几乎要睡着时，听到陆寒辰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第二十二笔债。”
苏晚晚睁开眼，疑惑地看向他。他依旧看着平板，侧脸线条冷峻，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什么？”她轻声问。
陆寒辰的指尖在平板屏幕上滑动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
“爱意如初。”他吐出这四个字，语气平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爱意如初。
不是“我爱你”那样直白浓烈，也不是“为你骄傲”那样充满肯定。它更像是一种状态的描述，一种经过时间冲刷、生活磨砺后，沉淀下来的确认。
初遇时是荒唐的吸引和对抗，后来是债约维系下的纠葛与试探，再后来是共同孕育生命的责任与牵绊，直到现在……是携手漫步沙滩的平静，是看着对方与孩子互动时的会心，是在喧嚣过后依然愿意并肩看海的默契。
这份“爱意”，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它变得更复杂，也更简单；更沉重，也更轻盈。
而他说的“如初”，或许指的并非是回到起点那份激烈却脆弱的情感，而是指那份最初促使他将错就错、将她留在身边的、未曾熄灭的在意与吸引，在经历了所有之后，非但没有磨损，反而淬炼成了更加坚韧、更加深沉的东西。
苏晚晚看着他，看着他平静无波却异常认真的眼神，忽然明白了。
这笔“债”，不是他欠她的，也不是她欠他的。而是他们共同欠下的一笔，需要用往后余生，共同去维护、去滋养的“债”。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起来，重新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沙发柔软的靠垫上。
窗外，阳光正好，海浪声声。
陆寒辰看着她唇边那抹恬淡的笑意，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中的平板，屏幕上的数据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枯燥。
有些话，无需多说。有些债，无需清算。
彼此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