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是琳琳来了？来来来，快进来！”
就在这时，我妈从屋里出来，后面还跟着我爸，他们在迎合王琳琳。
我也被吓得赶紧拂去王贵川的手，然而最后他用力塞给我，叫我不得不抓住手中的信封。
不用想，我都知道这里头装的是钱。
而且还是刚刚他在街上跟那个矮胖的男人借的钱。
“外婆~~我好想你啊，你想没想我？”
“唉哟哟哟~~”我妈笑呵呵的，一边从王琳琳手中接着塑料袋，一只手搭在她头顶轻柔：“外婆当然想你，想得很。”
“外公你想我吗？”
“想，怎么可能不想我们琳琳呢？我家琳琳这么乖。
唉，你们两个还在外面站着干啥？赶紧回家呀！”
我爸对着我们这边喊。
“哦~~来了来了，刚刚走的有点累。”
我赶紧拎着东西率先走进去，手里那个信封也只能先放回兜里。
一会儿找到时间再问问他什么意思吧。
现在实在不合适。只能硬着头皮进屋，王贵川跟在后面。
我们分别和家里人打招呼。
“爸妈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哎哟，我和你爸一大早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来来来快把我小外孙放下来吧。
你们再不来我和你爸就要出去游去咯，在家里无聊得很。”
我妈帮我把孩子从背上放下，孩子已经醒了，真正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观察周围的环境，尽管看到我，但抱他的不是我。
所以这小子一点儿不给面，嗷嗷哭。
我妈抱着哄了一会儿都不行，只能暂时还给我。
“唉，这小家伙还认人，外婆都抱不得你了是吗？啊？你这个小坏蛋！”
我用我儿子那个角度去回我妈的话，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抓着我儿子的手，跟我妈挥手，说：“外婆，小晏是刚刚从外边进来还不太适应，不是认人咯。
我认得到外婆的。”
我妈笑呵呵去倒茶去了，我爸坐在门边儿抽旱烟，王琳琳就站在他旁边，拿着打火机要给他点烟。
我妈给王贵川倒茶。
“小川，来，喝茶。
小凤，喝茶。”
“谢谢妈。”
“谢谢妈。”
我俩同时说这话……叫我心头咯噔一声响。我下意识观察屋里的人，但其实他们压根都没把这个放在心上。
是我多虑了。
“你这个老头子，孩子们都在这，抽什么烟？”
我爸抵触一两句，说：“有什么不能抽的？都是自家人。再说了，以前家里几个孩子不都是这么长大的？我看他们也没谁长歪咯！”
“我懒得和你说。”
“不说就不说。”
我爸口头上抵抗，但其实还是把烟杆儿给放下。灭了后，我妈叫他去摘菜。
“你去田里砍兜白菜回来，准备做饭了。”
我爸没应，但扭头让我们在家里坐会儿，王琳琳看他从厨房拿来刀具，主动当他的小跟班，和他一块儿去田里了。
屋里剩下我、我妈、我儿子和王贵川。
我儿子哭闹，这是饿了。我先打破这个僵局，我说回房我妈就明白是喂奶，她点头让我去。
“小川，你坐一会儿，我去做饭。我把电视给你打开，你看看你想看什么，遥控器在这儿。”
“妈，我和你一起去做饭吧。”
“没事，你来就是客，哪里有叫客人做饭的道理？你就在这儿看电视，我去就行了，又不是要做什么满汉全席，用不着帮忙。”
“妈，我帮你。”
他坚持，我妈也就随了他。
其实我这个房间和厨房就隔着一扇木墙。
我们家住的是木屋，木块儿上并不是很干净，灰尘、蜘蛛网、小孩捣乱留在上面的一些痕迹，处处都布着生活的气息。
除了弄不掉的，其他都被我妈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他们在厨房做饭，我估计王贵川打下手，帮忙生火或者折菜什么。
在我家他就是这般尽力所为。我婆婆做饭他在也会帮忙。
虽然表面上他是借住在我们家，实际他们一家几口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儿。
比如王琳琳会扫地、洗茶杯茶盘等等。
他爸妈会帮忙煮饭、挖土、煮猪草。
王贵川干的都是脏活累活，比如砍柴挑水。
家里虽然装了水龙头，通水了。可我婆婆时不时就会念叨家里的水电费贵，实际就是故意给他们一家听的。
为此，王贵川会到燕塘或者水潭挑一些山泉水回来，这样我婆婆会稍微客气一点儿。
彼时，我妈和王贵川一番寒暄后便问起他们在我家习不习惯？
王贵川说：“还可以，他们都很好。对我很照顾。”
不知怎么，我听到他这句话里头“照顾”两个字，下意识觉得脸热。
然后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大年那晚的事儿。
紧接着我妈问：“小川，你们那个房子的事儿已经过了这么久，你是怎么打算的？总不能一直住在那，这样你们也不太方便。”
“嗯，在想办法，现在还不确定老屋基能不能用，要请人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就在老屋基修，不可以得看看别的地方了。
会尽快的。”
“是要请人好好看看。好好的突然就火灾了，诶。本来那房子好好的~~算了算了，不说这些。
人这一辈子怎么都会碰到一些难事，会过去的。我这个当妈的，也希望你们好，只是没办法，家里只有这个条件，要是我有本事就可以帮帮你们了。
现在也只能干着急。唉~~”
“妈，你对我们已经够好了，够可以了。这些是我们年轻人的事儿你不要操心，困难都是暂时的，总会过去的。”
“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有时候我一个人就会想，是不是我和你爸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老天爷这样对你们？
可是我们也没说什么缺德的呀。
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呢？
你看看你们，你这边，琳琳她妈年纪轻轻就~~就丢下你们走了。
小凤家也是，好好的房子碰到涨水泥石流，重新修。
你大哥和大嫂去上工，你大哥腰又被弄到，搞得现在都不敢做重活，诶~~
我和你爸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妈说着说着就有点抽噎。王贵川到底是男人，安慰人也是客套生硬的。
只让她别说这些，说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提到这些我也觉得心里难受，酸涩、苦涩。
其实我妈说的也没错，这个家这几年真的不太顺。
之前我还没这么大感觉，尤其经历杨杰这次电话打不通，经历他的背叛后，我真的觉得好像一切的一切真的有点儿被老天爷为难的意思。
我在房间也默默流了泪。伸手摸纸，却摸到王贵川塞在我兜里的那个信封。
我的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刺了似的。
我小心翼翼把信封拿出。
跟有钱人比，这点钱肯定不算什么，可我依旧觉得这个信封沉甸甸的，像一块重石压在我的心头。
我轻轻打开看，没有数，就着信封口大概估算，差不多五千块钱。
五千块。
对一个没出门打工，就在家里带孩子，做农活，养猪的人家户来说真的很多。
因为得除掉一家人的开销和人情客往。
而且他家房子刚刚被烧，他还在想办法修房子，娃儿也要读书。
他给这个钱为何意？
是弥补我？
还是想……私底下继续着？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他给的这笔钱不是小钱。无论之前多离谱，这笔钱我不能收他的。
无论是为了老人还是小孩，亦或者是我妈说他一直住在我家不太方便。
我都该把这笔钱还给他，让他尽快从家里搬出去才好。
孩子吃饱喝足，又想睡了。我把他哄睡深一点儿便放进被窝，打算出去帮忙做饭，碰到合适的时间顺道把钱给他。
然而刚打开门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我妈说。
“她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我看你还是想想再找一个吧。”
我听完愣在原地，手紧攥成拳头。
“妈，现在不说这些，我……”
“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说？难不成要等你五六十岁再说？
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只是我女婿，但妈我分得清情况，那些事儿都是她的命，老天爷要这么对她谁也没办法。这些年你一个人操持这个家已经不容易。
差不多就行了，不要等太久，你现在还年轻，好找。
找一个回来，只要她人品不错，对琳琳好，对你爸妈尊敬就可以了，不要求多漂亮，多厉害，只要能帮你操持这个家，让你可以放手出门挣钱，把日子转起来才是大事。
马上修房子又要钱，面对不面对，日子都还得过，你听妈的，早点找怎么都好，妈不会害你。”
王贵川也不想惹火，稀里糊涂“嗯”一声，说：“知道了。”
紧接着我妈就问：“那你就是同意了？”
王贵川沉默着。
“妈就当你是同意了。唉，正好我这边认识一个人，她表妹适合你的情况。
来，你帮妈把这个菜炒起来，我出去打个电话，要是正好合适今天就能安排你们见一面，过完初六什么的人家就回去打工了，别把这个时间耽搁了。”
“唉，妈，妈~~”
然而我妈压根就没把他这话放在心上，一个劲儿走出来，我下意识退回卧室，和我妈错开。
她出门了，不出意外应该是去我伯伯家打电话，村里只有他家装了座机，打电话都得到他家去。
我无聊的抓着门框发呆，竟然没注意到从厨房过来的人。
直到我感受到有人靠近，这才猛的把头拉回，他就站在我面前几厘米的距离。
我抬头就能对上他如墨的黑眸。他就那么锁定我的眼，好像要把我看穿。
我怔住。
下意识往后倒，他伸手正好托着我的腰。
我还想挣开，却被他托得更近。
“偷听够了吗？”
我脑海中轰隆一震。
紧接着就不乐意了。
挥开他，自个儿站在一旁。反驳道：“谁偷听？胡说什么？”
“没偷听那你站这儿不出声？”
我“嘁”一声，把他扒开往厨房走。他从背后跟过来，跟我靠得很近。
我总觉得好像有一把剑悬在我的脑门一样，特别难受。
于是驻足回首。
他差点撞上来，我用一个手指头抵着他胸膛。
语气有点凶巴巴的，呵斥他：“你干嘛？还嫌不够乱，想惹祸是不是？！”
他挑眉，说“没有”。
紧接着就道：“你刚刚听到我们的话了？”
“听到了又怎么样？”
他愣住。
估计没想到我说话会这么带刺。但其实我这个角度说的也没错。
本来就是。
听到了又能如何呢？
这本来就是一件正常的事。我妈那个角度，女儿去世了，但是留下一个外孙女。
为了女儿她也得出面，给外孙女儿铺一条路，让女婿再找，帮他操持家里，让他出去挣钱。
不然房子怎么修？
这笔钱又从何而来？
将来他还有两个老人，两个老人后事也得一笔钱，怎么都得顾着走。
而且，王贵川确实还很年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我爸妈都会于心不忍的。
而我也希望他真正找一个不错的女人，下半辈子带着我的外甥女顺遂的过下去。
他紧了紧我的手臂，我挣了，没挣开。
便吼他：“你搞什么？松手！
王贵川，你想让爸妈看笑话是不是？
我没跟你开玩笑，赶紧松开！”
“你听到就没有一点感觉吗？”
一句话从他齿中挤出。
我感觉心脏被挤压了般，再次震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不答反问。
“我知道。”他神色坚定，依旧紧紧抓着我的手臂，一字一句清晰的说：“李明凤，我现在很清醒，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的意思。
你不要觉得我在说胡话。”
我一下就把他的手挥开了。
怒目圆瞪。
“我看你就是在说胡话！王贵川，你不要挑事！”
紧接着我从包里摸出他给我的那个信封，原封不动的塞回他的手中，他神色更深了，眼里那汪水好像要把人吞没。
我不管，只顾着划清界限：“还有，这是你落在我这儿的东西，拿回去。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别再犯傻！”
说完我便打算赶紧溜，不然一会儿有人回来就不好了。
他却从背后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松。
“李明凤，如果我说我不放手呢？你预备把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