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纳的夜，是流动的盛宴。
《低俗小说》首映礼后的派对，在蔚蓝海岸的顶层会所举行。
大厅灯火辉煌，香槟一瓶接一瓶倒着，气泡与笑声同时升腾。
金棕榈的热度还没散去，所有人都沉浸在狂欢的余韵中。
昆汀正和一群影评人眉飞色舞；特拉沃尔塔被围在一群欧洲女影迷中间合影；乌玛在红毯后的灯光下微笑，优雅得像一幅画。
只有李衡，没有加入这场喧嚣。
他独自走上露天阳台，手里那杯香槟已经没气。
夜风从海面吹来，带着盐味与凉意。
这风让他清醒。
他低头望向脚下的城市——这座因电影而狂热的城，在夜里闪着星光。
一年多前，他还在为房租犯愁；还在录像厅和昆汀讨论剧本。
而今晚，他已经站在世界电影的最高处。
但他知道，这不是终点，只是新战场的起点。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一个人躲在这里，是觉得我们的派对太无聊了吗，老板？”
乌玛赤着脚走来，手里拿着两杯香槟。她的脚裸在月光里泛白，裙摆轻扫地面。
“只是想找个能呼吸的地方。”李衡接过酒杯。
“呼吸？我倒希望今晚能醉一点。”乌玛笑了，“阿莫多瓦刚跟我说，米娅·华莱士是他见过最危险、也最迷人的女人。”
“那意味着你的电话很快会被欧洲导演打爆。”
“不，”她摇头，蓝色的眼睛亮得像海，“意味着你给我的未来，开始兑现了。”
她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柔而坚定：“谢谢你，为米娅，也为我。”
李衡没说话，只抿了一口酒。风又起，他的目光越过派对的灯火，落向远方的海。
他知道，这场派对只是序幕。真正的较量，还没开始。
——
第二天早晨。
班德冲进房间，手里抓着几页传真纸，脸色比酒还白。
“全完了！《综艺》《好莱坞报道》《电影手册》——所有专访，全被取消！理由是‘主创需要休息’。李，这不是巧合，是封杀！”
李衡靠在窗边，看着港口的海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哈维动手了。
他用的不是刀，是媒体。只要动一动嘴，媒体版面就能被改写。
他要建立一种新的叙事——
昆汀是米拉麦克斯发掘的天才，
而盘古影业，只是个运气不错的外来客，一个“惹麻烦的亚洲公司”。
一旦这种印象写进新闻档案，盘古就完了。
未来没人投他们的片，没人信任他们的品牌。这不是被打败，而是被抹掉。
李衡心里明白：在这种时候，无所作为，就等于慢性死亡。
他低声道：“他想让我们闭嘴，我们就得更响。”
班德还没反应过来，李衡已经在桌上铺开笔记本。
“帮我查一个人——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查查他平时有什么爱好，或者经常去的地方。”
“什么？你疯了？”班德愣住，“那是评委会主席！戛纳明文禁止私下接触！被发现，我们连提名都别想保……”
“我不是去求奖。”李衡打断他，语气平静。
“那你去干什么？”
“找一个还愿意聊电影的人。”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他是全世界最不可能被怀疑贿赂的老牛仔。
我们谈的，是电影，是人生，不是金棕榈。”
“李……”班德还想劝。
“放心。”李衡露出一点笑，“我只是聊聊天……”
他转身，看着窗外阳光刺目的海面。
——
清晨。蔚蓝海岸的“晨光咖啡馆”。
伊斯特伍德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黑咖啡在阳光下冒着微烟。
他像自己电影里的角色——沉默，硬朗，孤独。
李衡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你坐错地方了，年轻人。”老牛仔的声音低哑，像砂砾碾过金属。
“不，先生。”李衡点了杯黑咖啡，“我觉得，整个戛纳，只有您这张桌子，还能聊点电影本身的事。”
伊斯特伍德抬眼，没说话，但也没赶他走。
李衡平静开口：“《不可饶恕》里，您告诉观众，西部英雄的传说全是谎言……背后只是个为钱杀人的老混蛋。”
伊斯特伍德眼神闪了一下。
李衡微微一笑：“我们也在做同样的事。
我们告诉观众，那些看起来很酷的黑帮杀手，也只是两个在杀人前会聊汉堡和脚底按摩的蠢货。酷？也不过是另一种谎言。”
短暂沉默。
海风吹过，咖啡香飘散。
“你在告诉观众，他们一直信的东西是假的。”
“是”
“那得有点勇气。”
李衡笑了：“但您做了，我也做了。这事，总得有人去做。”
两人对视。几秒后，老牛仔放下杯子，起身。
路过李衡时，他脚步没停，只低声留下一句话：
“小子，离经叛道，不是什么好事……但我喜欢。”
他走了。
李衡抬头，向街角极微地一点头。
快门声响起，一枚子弹打进了舆论的心脏。
——
当天下午，卡尔顿酒店空气凝重。
哈维·韦恩斯坦盯着桌上的那张《戛纳场刊》，照片上，李衡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面对而坐，神情专注。
标题像一把刀。
《〈低俗小说〉的缔造者与〈不可饶恕〉的颠覆者：一场关于电影未来的密谈》
雪茄在他指间一点点被捏断，灰烬散落在桌面。
他不是没料到李衡会反击，
但没想到——那小子竟然敢把评委会主席拉下水。
“哈维！”
公关总监玛拉冲了进来，神情复杂地举着几份报纸。
“你看……”
她摊开几份头版。
《独立精神的胜利！＜低俗小说＞导演李衡与伊斯特伍德的历史性对话》
《艺术的未来，从晨光咖啡开始》
……
哈维盯着那些标题，表情没有得意，反而更冷。
玛拉犹豫着补充道：“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声音。”
她又抽出几份报纸。
《评奖前密会评委主席？独立电影的‘理想主义’沦为公关秀》
《金棕榈，能否抵抗舆论操纵？》
哈维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开了一点。
那是他熟悉的味道——争议。
玛拉小声问：“我们要不要澄清……或者支持一下舆论反打？现在有人开始怀疑评审公正，这事闹大了对咱们……”
“澄清？不。”哈维冷笑着摇头，“越乱越好。”
他拿起一张报纸，手指敲了敲那行标题。
“金棕榈是我的，不是李衡的。
无论谁上台，观众都要记得——是米拉麦克斯让他们成名。
一个独立制片人，不可能盖过公司。”
玛拉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哈维掐灭雪茄，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去吧。让他们继续吵。戛纳最爱的，不是电影……是话题。”
——
另一边。
班德看完报纸，整个人都傻了。
“李！出大事了！”他手里抓着几份新闻，语气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们说你贿赂评委，搞暗箱，公关作秀！你看看这标题：‘中国制片人的好莱坞手段’！这事要是坐实，我们就完了！”
李衡接过报纸，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很好。”
“很好？你疯了？！”
李衡指尖敲了敲那排醒目的字：“哈维以为舆论在攻击我们，其实是在给火添柴。”
班德一头雾水。
“想想，”李衡的声音很低，“戛纳要的是什么？争议。只要他们在吵，就说明有人关注。现在，《低俗小说》不只是电影，它成了‘艺术革命’和‘旧规则’之间的战争。”
他抬起头，眼神冷得像海面。
“他们现在如果不给我们奖——那就是向流言低头；
如果给我们——那就是扞卫艺术。
最重要的是……无论哪种结果，我们电影的热度都会爆炸。”
班德半天没说话，只能盯着李衡。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
这家伙不是制片人，是在拿全世界的舆论玩一盘棋。
——
与此同时，外界风暴继续升级。
一边的媒体吹捧“新锐制片人与传奇评委的灵魂碰撞”；
另一边的记者痛骂“独立电影沦为公关剧场”。
纽约时报、法新社、bbc的记者都在追问评委会回应。
而评委会主席伊斯特伍德，只说了一句冷到极致的回应：
“我见的是电影人，不是参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