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何塞回洛杉矶的航班上，李衡没有睡。
他合上那份股权协议，手指轻敲在封皮上。
五百万美金，换来三成股份。
在好莱坞，这种投资简直是疯狂。
但他清楚，那笔钱买到的不是股票，而是未来的入口。
想到班德那张为《泰坦尼克号》预算发愁的脸，他忍不住摇头。
如果那家伙知道他把钱投在“浏览器”上，估计能直接报警。
所以在飞机落地后，他没有回公司告诉班德，也没回家。
李衡看了一眼行程表，直接让司机掉头，去了伯班克——《记忆碎片》的片场。
——
一进片场，就闻到一股廉价旅馆的霉味。
克里斯托弗·诺兰的剧组一如既往的高效有序。而此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气氛紧绷。
李衡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悄悄站在了导演诺兰的身后，戴上耳机，目光投向监视器。
今天，是莫妮卡的最后一场戏。
监视器里，莫妮卡正坐在床边。她穿着一件不属于她的男士白衬衫，头发凌乱，眼神中却丝毫没有柔弱。
镜头推进，特写给到她的脸。
盖·皮尔斯正用一种困惑而依赖的眼神看着她。
“……你是在利用我，对吗？”莱纳的声音沙哑。
莫妮卡笑了。那笑容在卢贝兹基那充满欺骗性的光影下，显得既脆弱又刻薄。
她俯下身，红唇几乎贴到他的耳边，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利用你？莱纳，我们都在利用彼此。只是我记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你……明天醒来就忘了。”
她伸手，用指尖轻轻抚过他额头上的伤疤，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
“看，”她拿起那张宝丽来相片，“你甚至不知道这张照片上的我，是不是真的我。”
“cut！”
诺兰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这位一向吝于赞美的导演，此刻也摘下眼镜，对莫妮卡点了点头。
“莫妮卡，完美。这是我想要的娜塔莉。”
莫妮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从角色中抽离出来，脸上露出疲惫却满足的微笑。
剧组人员纷纷上前，祝贺她杀青。
她礼貌地拥抱了每一个人，目光却越过人群，准确地落在了站在阴影中的李衡身上。
李衡对她举了举手，致以祝贺。
莫妮卡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那种拍完戏后特有的放松。
“你来看我的‘最后一面’吗，制片人先生？”她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半开玩笑地问。
“我来看一个承诺的兑现。”李衡微笑道，“你演得很好，莫妮卡。你没有辜负这个角色，也没有辜负你自己。”
“我该谢谢你。”她看着他，语气真诚，“谢谢你没让我演一个花瓶。”
她停顿了一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片场昏暗的光线下，仿佛能吸走人的灵魂。
“为了感谢你，”她凑近一步，声音压低，气息轻柔地拂过他的耳廓，“今晚，我请你吃饭。庆祝我的新生。”
李衡能感觉到她发丝间的热度，和那股近在咫尺的压迫感。
他没有后退。
“我以为杀青宴该请剧组一起的。”
“和他们拍戏只是工作，”莫妮卡轻笑，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自己衬衫的纽扣，“而你……是我拍戏的灵感。”
“我订了位置。”她不容拒绝地说，“一家很棒的意大利餐厅。你必须来，尝尝我家乡真正的味道。”
李衡看着她那双魅惑的眼睛，笑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
晚上八点，圣莫尼卡。
餐厅的名字叫La dolce Vita（甜蜜的生活），藏在一条安静的小巷里。没有好莱坞的浮夸招牌，只有爬满常春藤的红砖墙和一扇厚重的木门。
李衡推门进去，灯光柔和，一股浓郁的罗勒和蒜香扑面而来。
莫妮卡已经到了。
她换下片场的t恤，穿上了一袭简约的黑色丝绸长裙，长发如瀑般垂在肩上。她没有佩戴任何珠宝，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经是整个餐厅的焦点。
她选了最角落的位置，烛光摇曳，将她的侧脸映衬得如同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
“你迟到了三分钟。”她看着李衡落座，唇角勾起一丝浅笑，递过菜单，“在意大利，这足够让一份烩饭凉掉了。”
“抱歉，洛杉矶的交通，不像意大利的烩饭那么艺术。”李衡接过菜单，也开起了玩笑。
侍者走来，莫妮卡没有看菜单，只是用意大利语流利地点了菜。她的声音在烛光下，比音乐更动听。
“我为你点了西西里烩海鲜和一份墨鱼汁意面。”她侧头看向李衡，烛光在她眼中跳跃，“你介意吗？希望不会弄脏你的西装。”
“我只怕我吃相太难看，会弄脏你。”
李衡顺口接了一句，两人都笑了。
气氛，在美食与红酒的催化下，迅速升温。
他们聊电影、聊剧本、聊诺兰那种偏执的天才。
莫妮卡晃动着杯中的红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诱人的痕迹。
“你知道吗，李，”她忽然开口，声音压低，“在好莱坞，我和那些制片人吃饭，他们从不谈电影。”
“那他们谈什么？”
“他们谈票房，谈游艇，谈他们的妻子有多不理解他们。”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他们会谈到我的身体。好像那才是他们真正想投资的项目。”
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
丝绸长裙的领口随着她的动作，在烛光下划出一道危险而优美的弧线。
“但你不一样。”
她的目光直视着李衡，毫不闪躲。
“也许我只是个更聪明的投资人。”李衡举起酒杯。
“不。”莫妮卡摇了摇头，她的指尖在桌面上，隔着桌布，轻轻划向他的手背。
那触感若有若无，却像一道电流，瞬间窜过李衡的脊背。
“你只是……”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微醺的沙哑，“更懂得欣赏美。”
她靠得更近，那股独特的香气，混合着红酒的醇香，将李衡彻底包围。
“在好莱坞，他们总想把美占为己有。”
“而在意大利，”她轻声说，“我们更喜欢……欣赏美。”
她的手指，终于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李衡看着她那双在烛光下仿佛蒙着水雾的眼睛，还有那微微开启的红唇。
他举起酒杯：“那就为美干杯。”
两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
酒液晃动，烛光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