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者号”如同一颗燃烧着决绝意志的流星,在无数灰白色“收割者”舰影构成的、缓慢合拢的死亡之网中,撕开一条笔直的、义无反顾的航迹。
引擎的咆哮达到了物理极限的悲鸣,舰体在超负荷运转下发出不堪重负的颤抖。林薇将所有非核心系统的能源榨取一空,全部灌注到推进器和仅存的护盾上。幽爪双目赤红,紧盯着战术星图,在无数代表死亡的红点缝隙间,凭借直觉和经验,嘶吼出一个个微小的、关乎生死的航向调整指令。
“左舷15度,俯冲!避开那片扭曲的空间!”他的声音盖过了警报。
飞船猛地侧倾,险之又险地擦过一片突然泛起诡异波纹的空域,那里仿佛隐藏着看不见的利齿。
蔡政烨被安全索固定在指挥席上,脸色因巨大的过载力而苍白,但他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集中。眉心的“太初之隙”与怀中星辰芥子环的共鸣越来越强烈,如同在黑暗海洋中为他指引方向的灯塔。他“看”不到具体的路径,却能感觉到前方那片庞大而沉寂的规则集合体——星旅者7号前哨——正散发出一种越来越清晰的“接纳”与“识别”的波动,而自己正是那把被识别的“钥匙”。
“它们加速合围了!”林薇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锐,“正前方出现三个高强度能量反应,试图封死最后通道!”
全息影像上,三艘体型明显大于之前侦察单位的、如同由无数黑色棱镜拼接而成的“收割者”战舰,从前哨方向的虚空中骤然浮现,舰首亮起令人心悸的灰白色光斑,毁灭性的规则攻击正在凝聚!
“来不及转向了!”幽爪吼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宏大、仿佛源自宇宙初开时的古老钟鸣声,骤然从前哨方向传来!不是声音,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在飞船的每一寸规则结构中回荡!
蔡政烨手中的星辰芥子环猛地爆发出璀璨的星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混合着星辉与“太初之隙”独特波动的光束,不受控制地自主激发,从他身前激射而出,精准地命中“逆风者号”正前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
被光束击中的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了层层叠叠、无比复杂华丽的金色几何涟漪!一个巨大无比、由纯粹光影构成、结构精妙绝伦到超越人类想象的环形门扉轮廓,在虚空中骤然浮现!
门扉中央,一个与星辰芥子环形状完美契合的凹槽正在生成!
这正是星旅者7号前哨的界域之门!它被正确的“钥匙”激活了!
那三艘“收割者”战舰的灰白色攻击几乎同时射出,但所有的毁灭性能量在触及那金色涟漪门扉的瞬间,都如同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地吸收、分解,连一丝波澜都未能掀起。门扉本身,仿佛代表着一种更高级、更本源的规则权限,对“收割者”的攻击呈现出绝对的“无视”与“豁免”!
“冲进去!”蔡政烨用尽力气大喊。
“逆风者号”没有任何犹豫,引擎喷射出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焰,对准那刚刚成形的金色环形门扉中央,如同归巢的飞鸟,一头扎了进去!
就在舰尾没入门扉的最后一刹那,众人透过舷窗看到,那无数的“收割者”舰影如同被激怒的蜂群,疯狂地涌向逐渐缩小的门扉,灰白色的规则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金色涟漪上,却只能使其微微荡漾,无法阻止其闭合。门扉之外,是冰冷、饥饿、充满敌意的毁灭之海;门扉之内,是未知的寂静与古老的余晖。
“轰!”
并非物理的撞击,而是一种规则的切换与界域的跨越感瞬间包裹了所有人。飞船剧烈的震动和引擎的咆哮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令人心慌的静谧。
舷窗外的景象,让劫后余生的众人瞬间忘记了呼吸,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太空港或金属基地。
他们仿佛闯入了一个由光与影、现实与虚幻共同构筑的神圣殿堂。
头顶没有星辰,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如同星云般绚烂却又无比秩序的能量穹顶,柔和的光芒洒落,照亮了下方无比广阔的空间。脚下并非是金属甲板,而是一种非金非玉、温润光滑、仿佛承载着时光质感的银白色基座,蔓延向视线的尽头。
在基座之上,错落有致地分布着无数巨大的、造型各异的几何结构体。有的如同悬浮的晶体山脉,内部流淌着液态的光芒;有的像是凝固的思维风暴,由无数细小的光丝纠缠而成;还有的如同展开的巨卷,上面闪烁着流动的、无法理解的符号与图像。所有这些结构,都呈现出一种极度简洁、充满数学美感的风格,安静地矗立着,散发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那是高度有序的规则、沉寂的智慧以及一丝淡淡的、仿佛文明落幕后的忧伤混合而成的气息。
“这里……就是7号前哨?”卡西趴在舷窗上,睁大了眼睛,被这超越想象的美景所震撼。
“与其说是前哨,不如说是一座……文明的圣殿,或者数据库的实体化。”林薇的声音带着学者般的激动与敬畏,她快速扫描着外界环境,“规则稳定度极高,能量流动有序到不可思议……没有检测到任何威胁性生命或自动防御系统的信号。这里,似乎处于一种深度的、安全的‘休眠’状态。”
幽爪缓缓松开了紧握武器的手,但警惕并未完全放下。他更关注实际的问题:“飞船状态如何?外部威胁呢?”
“‘收割者’的信号完全消失了,被彻底隔绝在外。”林薇确认道,“飞船受损严重,但核心系统完好。这里的规则环境……非常温和,甚至对飞船的结构有微弱的修复和稳定作用。”
白素轻轻走到蔡政烨身边,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体。刚才激活门扉似乎也消耗了他大量的精神。“你怎么样?”
“还好……只是有点……像是回家了,又像是闯进了别人家最神圣的祠堂。”蔡政烨苦笑着比喻道,他的“太初之隙”在这里异常活跃,却又异常“温顺”,仿佛游子归乡,不再有之前的刺痛和排斥,只有一种如鱼得水的舒畅感,以及对周围无尽规则的亲和与初步理解。
阿月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里与地球、与雨林截然不同的“灵”:“没有自然的喧嚣,只有秩序的呼吸……好奇特的地方。”
就在这时,医疗舱方向的通讯接了进来,是负责照看幸存者的船员:“报告,陈博士和李娜情绪基本稳定,但小杰……在穿越那扇门的时候突然昏迷,生命体征平稳,但脑波活动极其异常,像是在……快速做梦。”
众人心头一凛。这个感知特殊、能看到“影子”的少年,在这个星旅者的圣殿里,又会发生什么?
蔡政烨站直身体,目光扫过这座沉寂的圣殿,望向前方那最宏伟、最核心的、如同由无数光芒阶梯托举着的中央主结构体。
“看来,我们暂时安全了。”他缓缓说道,“但我们的旅程,才真正开始。”
“林薇,尝试与这里的系统建立最低限度的联系。”
“幽爪,组织人手,初步探索周边,建立临时安全点。”
“我们去‘主殿’看看。星旅者留给我们的‘火种’,还有关于‘收割者’和‘起源方舟’的答案,应该就在那里。”
绝境之后的喘息之地,或许隐藏着更大的秘密,与更艰巨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