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普被亲卫死死拽住，眼睁睁看着麾下精锐在火海中扭曲翻滚。
一名烧得只剩骨架的士兵扑到他马前，焦黑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
将军...那嘶哑的气音未落，便栽进火堆里，爆出一串油星。
稳住！后退结阵！黄盖挥舞铁鞭抽打溃散的士兵，鞭梢卷着火星劈在一名逃兵背上，再退者，立斩！督战队的环首刀接连砍下三颗头颅，血腥气暂时压过了恐惧。
残兵们踩着同伴的焦尸后退，护城河上浮满了黑黢黢的尸体，江水被染成暗红。
这场火攻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却在长沙城下留下五千余具焦炭般的尸体。
程普拄着长矛干呕，胃里翻涌着烤肉的恶臭。
七天恶战，两万大军如今只剩九千士兵，铠甲上凝固的血垢厚得能刮下火星。
此时他们真正见识了传说之中的火油。
徐庶的援军...进城了。斥候跪在焦土上，铠甲缝隙里渗出脓水。
程普望着城头新换上的玄色军旗，突然咳出一口黑血。
他挥了挥满是燎泡的手，嘶哑下令：依山扎寨...掘壕三丈，竖鹿砦三重...残阳将他的影子拖得细长，落在遍地焦骨的战场上，宛如一尊泣血的战神雕塑。
长沙太守府内，血腥气混着草药味弥漫在潮热的空气中。
徐庶一脚踹开虚掩的木门，正撞见霍竣咬着布条，任由军医剜出肩头箭镞。
仲邈！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却见霍竣突然咧嘴一笑，血水顺着嘴角滴落：军师来得正好，帮我按住这厮！
都伤成这样了还胡闹！徐庶按住霍竣颤抖的肩膀，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眉头拧成死结。
军医手中的银钳夹着带倒钩的箭头，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昨天破阵时中的招。霍竣闷哼一声，冷汗浸透了后背的麻布衫，那程普的亲卫射得一手好箭，若不是护心镜...话音未落，银钳已带出一截发黑的箭杆，他猛地攥住徐庶的手腕，指节发白。
徐庶甩开他的手，转身揪起军医衣领，为何不早点处理？！
旅长不让...军医战战兢兢，说要等打完这仗再治...
霍竣却突然撑起身子，扯过染血的绷带缠在肩头：不碍事！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长沙城防图，程普虽退，但营寨未拔...
徐庶将他按回榻上，玄色道袍扫落案头的铜灯，主公早说过，你霍仲邈将是长沙的定海神针！
如今六千人挡住两万江东精锐，连斩带伤折了程普大半兵马——他的声音突然放柔，该歇歇了。
霍竣怔怔望着掌心凝固的血痂，恍惚间想起在刘表帐下做屯长时，连铠甲都要几人轮着穿。
如今曹铄亲授的玄铁锁甲还泛着冷光，腰间虎符沉甸甸的分量，比什么良药都让人安心。
军师，他突然笑出声，等这仗打完，我要请主公给长沙民兵每人发坛好酒！
好，你的要求我一定转达！
夏口城外的长江上，周瑜立在旗舰甲板，望着城头字大旗猎猎作响。
大都督，鲁肃的羽扇指向城头，此人叫文聘，曹铄平定南阳后，将他亲自揽入军中。
周瑜抚过腰间佩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过是拾人牙慧的鼠辈。传令下去，休整一个时辰攻城，破城后——他的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江东水师，犒赏三军！
战鼓擂响时，周瑜望着如蚁群般涌向上游的艨艟巨舰，心中涌起久违的豪情。
然而当第一波攻城箭雨撞上城头的牛皮拒马，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文聘竟将城墙改造成错落的箭塔，每一处垛口都藏着持弩的士卒。
江东士卒刚攀上云梯，便被城头泼下的铁蒺藜扎成血筛子，惨叫声中，江水被染成暗红。
暮色渐浓，周瑜望着败退的残军，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
江风卷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未出鞘的剑——那是孙策亲赐的佩剑，此刻却在鞘中微微震颤，仿佛也在为这场意料之外的败绩而鸣不平。
江夏城外的长江浪涛翻涌，周瑜立在旗舰甲板上，望着城头摇曳的字战旗，手中的剑被攥得咯咯作响。
江面蒸腾的暑气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熏得他眉头紧皱。
公瑾，我们的粮草只够支撑半月。鲁肃手持羽扇，目光忧虑地扫过岸边堆积的尸体，一旦襄阳援军赶到...
十天！周瑜突然将酒爵狠狠砸向船舷，酒水混着碎瓷飞溅，最多十天！臧霸的大军已过沔水，我们必须在他们抵达前破城！
他转身时，披风猎猎扬起，露出腰间寒光凛凛的宝剑，若拿不下江夏，曹铄回师之日，便是江东危亡之时！
次日破晓，凄厉的号角声撕破晨雾。
三万江东精锐如黑色潮水，分成六个梯队轮番攻城。
云梯撞在城墙上发出震天巨响，盾牌如林，箭矢如雨。
周瑜站在楼船高处，手持令旗亲自指挥，战鼓声中，他的吼声穿透硝烟：给我踩着尸体往上冲！
城头的文聘却似早有预料。将主力大军和民兵分成多队，九百名士卒与三千民兵结成铁阵，滚石雷木如雨点般倾泻而下，他和苏飞轮流指挥大军防御。
每当江东士卒攀上城垛，便有持钩镰枪的民兵将其钩落。
正午时分，文聘突然下令：点火！霎时间，滚烫的火油顺着城墙沟渠奔涌而下，攻城的士卒瞬间被火海吞噬，惨叫声中，无数人带着烈焰坠入长江，将江水染成赤红。
这火油...周瑜望着江面漂浮的焦尸，瞳孔剧烈收缩。
他曾听闻曹铄军中装备奇物——火油，今日亲眼所见，方知传言非虚。
两天血战，江东军折损近四千人，却连城墙的砖石都未能撼动分毫。
暮色渐浓，鲁肃望着伤痕累累的士卒，羽扇重重击在栏杆上：此城固若金汤，强攻只是徒增伤亡！
周瑜抹去脸上的血污，目光死死盯着城头的文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