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
老旧的激光打印机在寂静的技术科大厅里发出有节奏的运转声。一张张带着温热油墨气息的A4纸，缓缓地吐了出来，叠成厚厚的一摞。
那是二十三个人的名字。
也是二十三个曾身披“马甲”，在网络世界里肆意挥舞屠刀的“刽子手”。
林清雪站在打印机旁，看着那一页页滑出的纸张，感觉手里捧着的不是纸，而是沉甸甸的罪证，是那个十六岁少年破碎的灵魂。
“林法医，数据都在这了。”
老李递过来一杯热咖啡，看了一眼那叠资料，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没想到，这就是那群在网上喊打喊杀的‘恶魔’。”
林清雪放下咖啡，拿起名单的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信息，让这位见惯了凶杀现场、解剖过无数尸体的法医，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恶寒。
【Id：正义之剑】
【真实姓名：张远山】
【年龄：45岁】
【职业：江北市某重点中学，语文高级教师】
【当年言论记录】： “这种心理阴暗的学生就是社会的毒瘤，活着也是浪费空气，建议学校直接开除，别污染了环境！”
林清雪的手指微微颤抖。
一个教书育人、在讲台上满口仁义道德的“高级教师”，在网络上，竟然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说出如此恶毒的诅咒？
她翻开第二页。
【Id：夜的狂欢】
【真实姓名：刘雨薇】
【年龄：32岁】
【职业：市中心医院，儿科护士】
【当年言论记录】： “嘻嘻，我已经把他的照片p成黑白了，大家快来转发！看他那穷酸样，死了算了！”
儿科护士。
一个每天面对孩子、本该最有爱心的职业。
当年，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却能一边用甜美的笑容照顾病患，一边在键盘上敲下这种令人作呕的文字。
第三页……第四页……
某知名企业的hR总监。
某社区的公益志愿者。
某名牌大学的在读博士生。
……
并没有想象中的“社会渣滓”，也没有满脸横肉的暴徒。
这份名单上的人，涵盖了各行各业。他们有的是慈祥的父亲，有的是温柔的妻子，有的是前途无量的学生，有的是受人尊敬的长辈。
在现实生活中，他们遵纪守法，礼貌待人，甚至可能是别人口中的“大好人”。
但只要给他们一根网线，一个匿名的面具。
他们内心的阴暗、暴虐、嫉妒，就会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肆无忌惮地喷涌而出，汇聚成足以淹没一切的恶意洪流。
这就是——平庸之恶。
它不露獠牙，却吃人不吐骨头。
“这就是……杀人凶手。”
林清雪的声音冷得像冰。她看着这些光鲜亮丽的身份，只觉得无比讽刺。
宋阳死了。
死在了那个冰冷、绝望的雨夜。
而这些人，这些在他尸体上狂欢的人，却心安理得地活了十年。他们结婚生子，升职加薪，享受着阳光下的美好生活，甚至可能早就忘了自己曾经逼死过一条人命。
凭什么？
“林法医，这里面有个‘大鱼’。”
老李突然指着名单的最后一行，神色有些凝重。
林清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Id：沉默的真理】
【真实姓名：方志明】
【年龄：40岁】
【职业：江北‘极光公关’传媒有限公司，创始人\/cEo】
【当年角色】： 【罪与罚】论坛核心版主，当年网暴事件的主要推手之一，负责制造话题、引导舆论方向。
“方志明？”
林清雪瞳孔微缩。她听过这个名字，这是江北商界的一位新贵，专门负责帮大企业处理负面舆情，号称“就没有他洗不白的人”。
原来，这身“本事”，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练就了。
“就是他。”
林清雪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当年，菲菲酱是发起者，赵宇是执行者，王浩然是煽动者。而这个方志明……”
“他是操盘手。”
“他利用那场网暴，赚取了巨大的流量，踩着宋阳的尸骨，积累了他在这个行业的第一桶金。”
林清雪合上文件夹，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老李，把这份名单加密，发给秦队和陈歌。”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白大褂，看向窗外逐渐亮起的天光。
那是正义即将到来的光芒。
“告诉他们，所有的‘鬼’，我都找出来了。”
“现在，该请他们……入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