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当第一缕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为这个全新的工作室镀上一层金色时，陈歌才在王胖子的搀扶下，如同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回到了这个临时的“避风港”。
浓郁的红糖姜汤气味，在客厅里弥漫开来。
陈歌裹着一条厚厚的毛毯，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脸色依旧苍白得像一张纸。他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辛辣滚烫的姜汤，感受着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缓缓驱散着体内残留的阴寒。
他的对面，墙壁上那块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正无声地循环播放着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直播录像。王胖子一夜没睡，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正拿着一个笔记本，试图从视频里找出更多关于“刘倩”的线索。
“不行啊，老陈。”
王胖子将笔记本重重地合上，泄气地靠在沙发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晓月学姐在最后传递的信息里，只提到了‘刘倩’这个名字，和她是室友这两个关键点。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他指了指茶几上那一叠厚厚的、至少有上百页的A4纸。
“你看，这是我从天亮忙活到现在，从网上搜集到的所有信息。”王胖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光是我们江北市，二十年前到现在，户籍记录里名叫‘刘倩’的女性，就有三百多个！这还没算那些嫁人后改了姓，或者早就离开江北的。”
“我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他掰着手指，一脸的无奈，“我潜伏进了江北大学好几个届次的校友群，旁敲侧击地打听，但年代太久远了，根本没人记得清。我又花钱在一些商业数据库里进行模糊搜索，结果也是石沉大海。二十年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足以让一个人像水滴汇入大海一样，彻底抹去自己所有的过去。”
工作室里，陷入了一片沉寂。
只有显示屏上，直播录像里那断断续续的悲伤琴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回响。
王胖子看着陈歌那副虚弱不堪的样子，又想了想昨晚那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恐怖经历，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
“老陈，要不……算了吧？”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他妈跟大海捞针，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咱们现在有钱了，阿姨的病也有了着落，没必要为了一个……一个素不相识的冤魂，再把自己搭进去。这不值当啊！”
陈歌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放下手里的碗，拿过王胖子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一个新建的文件夹。
文件夹里，只有一张照片。
那是他托人从江北大学的档案室里，翻拍出来的、林晓月当年的黑白入学照。
照片上的女孩，梳着简单的马尾，脸上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的微笑。她的眼睛很亮，像两颗未经雕琢的黑曜石，闪烁着纯粹而又干净的光芒。
陈歌静静地凝视着这张照片，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回响起昨夜在那个临时的金色庇护所里，她那充满绝望与愧疚的哭喊——
“……我妈妈……还在等我那笔钱……去救命啊……”
那份绝望，跨越了二十年的时光，依旧灼痛着他的灵魂。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一脸担忧的王胖子，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胖子，这不是值不值的问题。”
他轻声说道，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
“这是我……在那个庇护所里，对她的承诺。”
说完，他的目光，从林晓月那张定格在青春里的笑脸上，缓缓移动到了电脑屏幕的右下角。
那里，清晰地显示着他鲨鱼直播平台账号后台，一个正在飞速跳动的、鲜红色的数字。
那是他当前的粉丝总数。
3,124,567。
看着这个庞大得近乎虚幻的数字，陈歌那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神，逐渐地，一点一点地，重新凝聚起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面对未知时的紧张，也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猎鹰锁定猎物般的……锐利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