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晚基金会”的成立和稳步运行,像为陆寒洲和沈清辞的生活注入了一道沉静而温暖的光流。事业、疗愈、回馈,几个重要的生命齿轮开始和谐转动,发出平稳向前的节奏。然而,在陆寒洲内心深处,一个更私密、更炽热的念头,随着这份日益稳固的安宁与圆满感,悄然破土,迅速生长——他想给沈清辞一个正式的、永恒的承诺。
不是法律上早已存在的婚姻关系(那在风暴中几乎被遗忘,却又在风暴后成为默认的纽带),而是一个仪式。一个洗去过往所有阴霾、恐惧、不确定,纯粹为了庆祝他们重生之爱、确认彼此选择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神圣仪式。
他想向她求婚。不是弥补,不是义务,而是发自灵魂最深处的渴望与宣告。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带着惊人的力量席卷了他。如何求婚?在哪里?用什么方式?这些问题日夜萦绕,甚至超过了研究院的技术难题和基金会的项目策划,成了他心底最甜蜜、也最紧张的秘密筹划。
他知道,对沈清辞而言,任何浮夸、喧嚣、流于形式的浪漫都可能适得其反。他们的爱情,诞生于绝境,淬炼于烈火,最终沉淀于日常的温暖与并肩的扶持。求婚,必须是这种本质的极致体现,必须只关乎他们两人,必须融入他们独一无二的故事。
他开始秘密地、极其谨慎地准备。首先,是地点。他否决了所有常规选项——豪华餐厅、游轮、热气球……太俗套,也太“表演”性质。他需要的是一个对他们有特殊意义、能承载他们共同记忆与情感重量的地方。
最初的候选是那座雪山之巅的观景台。那里是转折点,是他抵达极限、她给予无声答案的神圣之地。但考虑再三,他放弃了。那里象征着痛苦的终结与新生的开始,但过程太过艰辛,他不愿让求婚的记忆与那种极致的生理痛苦和情绪崩溃再次产生哪怕一丝关联。他希望她的“愿意”,伴随着纯粹的喜悦与安宁,而非混杂着对过往伤痛的回忆。
他思索了很久,甚至重新梳理了他们从认识到现在的每一个重要节点。最终,一个地方浮现在脑海——“清晚基金会”下属、正在筹建的第一个“创伤康复静修营”选址地。 那里位于一处风景秀丽、静谧安宁的湖畔山林,由几栋设计简约、与自然完美融合的木屋构成,旨在为ptSd患者提供一个安全、平和的疗愈环境。项目还在建设中,但主体结构和核心景观已初具雏形。这个地方,完美融合了他们当下生命的两个核心:对创伤的超越与疗愈(静修营的功能),以及对他人痛苦的关怀与转化(基金会的使命)。在这里求婚,意味着他们将个人的幸福,与他们共同选择的、更有意义的事业与生命价值,紧密相连。
地点确定后,陆寒洲开始了更精心的设计。他避开了沈清辞和所有可能走漏风声的人(包括沈清许),只通过绝对信任的私人助理和静修营项目的少数核心、且签订了严格保密协议的设计师与施工负责人进行沟通。
他的要求极其细致:
· 在静修营主体建筑旁,一棵巨大的、已有百年树龄的古银杏树下(那是园区最早确定的保护树木),清理出一片平整的草坪,铺设最质朴的天然石板小径。
· 在银杏树旁,依照他的草图,建造一个极其简约的、木结构与玻璃结合的微型“观星台”。不是天文观测台,而是一个可以舒适地半躺着、仰望星空的小空间,顶部是可开合的玻璃穹顶。
· 观星台内部,只放置两张符合人体工学的躺椅,中间一个小木几。他亲自挑选了躺椅的材质和面料,要求触感温暖柔软。
· 整个区域,不安装任何人工景观灯,只依靠精心布置的、模拟萤火虫光点的最微弱太阳能地灯指引路径,以及观星台内可控的、极柔和的暖光氛围灯。
· 最重要的,是星空本身。他查阅了天文资料,确定了求婚日期——一个晴朗无月、银河清晰可见的夜晚。
· 没有乐队,没有烟花,没有围观者。只有自然的风声、湖水的轻响、秋虫的鸣叫,以及……头顶的浩瀚星空。
接下来是戒指。他没有选择市面上任何奢侈品牌,而是找到了当年为沈家打造传家首饰的一位早已退休、隐居乡间的老匠人。他带着从“方舟”废墟中保留下来的一小块特殊的合金残片(经过严格检测,绝对安全无害),以及一颗他早年收藏的、未经雕琢的稀有淡蓝色钻石原石(颜色让他想起沈清辞的眼睛,也像清澈的湖水与星空),恳请老匠人帮忙设计打造。
“先生,这金属……”老匠人看着那块带着灼烧和冰裂痕迹的奇异合金,面露难色。
“它来自一段……非常痛苦的过去。”陆寒洲坦然道,“但我和她,一起从那里走了出来。我想用它,来象征我们关系的基石——经历过最极致的黑暗与寒冷,却因此锻造出了无法摧毁的坚韧。请把它融入戒托,不需要掩饰它的伤痕,就让那些痕迹成为设计的一部分。”
至于钻石,他要求最大限度保留原石的天然形态,只做最必要的切割和抛光,以呈现其内部独特的星芒效应,而非追求传统的璀璨火光。“她就像这颗原石,”他对匠人说,“有最天然本真的光芒,不需要过多修饰。”
老匠人被他的诚意和故事打动,接下了这个挑战。几周后,陆寒洲收到了成品。戒托是那奇异合金与现代铂金的巧妙融合,伤痕被转化为富有韵律的纹理,环绕着中央那颗仿佛内蕴星云的淡蓝色钻石,造型古朴而充满力量感,独一无二。
与此同时,陆寒洲也在“演练”自己。求婚的话语,他没有写下稿子,因为任何事先准备的言辞都可能显得刻意。他只是在独处时,反复回忆他们共同走过的路,回忆她的眼睛、她的笑容、她在他最黑暗时刻伸出的手,让那些最真实的感受在心底沉淀、发酵。他相信,到了那一刻,该说的话自然会涌出。
他唯一需要“安排”的,是如何在不让沈清辞起疑的情况下,将她带到那个尚未正式开放的静修营。机会很快来了。“清晚基金会”的理事会需要实地考察几个重点项目进展,静修营是其中之一。作为理事长,沈清辞去视察合情合理。陆寒洲以“顾问”身份陪同,也顺理成章。他将日期巧妙地安排在了他选定的星空最佳观测日。
一切就绪。深秋的傍晚,天高云淡。前往静修营的路上,沈清辞还在翻阅着项目的设计图册,与陆寒洲讨论着一些细节。陆寒洲看似平静地应和着,手心却微微出汗,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车窗外的景色逐渐由城市转为山林,夕阳给层层叠叠的秋叶染上绚烂的金红。
车子停在静修营外围。负责人如常接待,引导他们参观主体建筑和周边环境。沈清辞认真地听着介绍,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陆寒洲跟在她身侧,目光却不时飘向那片古银杏树的方向。
终于,参观接近尾声。夕阳西沉,天际泛起瑰丽的紫红色晚霞。负责人按照事先约定,“无意”中提到:“那边古银杏树下,我们预留了一块休憩观景区域,视角很好,可以看到完整的湖面和星空,沈理事长要不要去看看?算是验收一下环境营造的成果。”
沈清辞不疑有他,欣然同意。
陆寒洲的心,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跟上沈清辞的脚步,走向那条在暮色中微微发光的小径。
求婚的舞台,已经就位。主角,正在走向他们命运交织的又一个决定性瞬间。星辰在渐暗的天幕上悄然点亮,仿佛也在等待着,见证这场始于绝境、归于星辰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