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的夜晚，带着沁人的凉意。
苏晓晓从浅薄的调息中醒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怔。
孙悟空依旧靠坐在那株紫竹下，似乎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但他并没有在调息，而是……在守夜。
他金色的眼瞳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像两颗沉寂的星辰，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里不再有白天的疯狂与绝望，也没有卑微的乞求，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仿佛确保她的安然无恙，是他此刻唯一且最重要的使命。
见苏晓晓醒来，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想移开视线，却又倔强地定住，只是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苏晓晓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感受着空气中加重的寒露。她的目光掠过孙悟空单薄的衣衫，以及他因为虚弱而微微发白的嘴唇。
她记得，他以前从不怕冷。火眼金睛，铜皮铁骨，寒暑不侵。
但现在……他似乎连这点神通都因心神的重创而变得不稳了。
一阵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带来更深的寒意。
孙悟空不受控制地打了个轻微的寒颤，虽然立刻被他强行抑制住，但还是落入了苏晓晓眼中。
她垂眸，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动作——她伸出手，将身边那堆被孙悟空笨拙地拢在一起的、毫无用处的枯叶，往他的方向，轻轻地推过去了一小半。
这个动作很小，近乎无声。
但落在孙悟空眼里，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他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受宠若惊的狂喜。他看看那堆被推过来的枯叶，又看看苏晓晓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明白了。
这堆他笨拙收集的、被他视为“示好”和“有用”证据的枯叶，其实毫无实际价值。而她此刻的行为，不是在认可这堆枯叶的价值，而是在回应他试图“为她做点什么”的这份心。
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我看到了。
看到了你的笨拙，看到了你的努力，也看到了……你的寒冷。
孙悟空没有立刻去碰那些叶子。他只是将身体微微蜷缩起来，仿佛想将这份突如其来的、微小的暖意紧紧包裹住。他低下头，将半张脸埋入臂弯，只留下一双眼睛，在阴影里，执拗地、贪婪地继续望着她的方向。
但那目光里，之前那份小心翼翼的恐慌，似乎淡去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东西。
苏晓晓没有再看她，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个动作从未发生。
但空气中那种冰冷的、对峙般的壁垒，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丝缝隙。一种无声的默契，在这堆无用的枯叶之间，悄然建立——
他笨拙的靠近，她收到了。
她无声的壁垒，他理解了。
这依旧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征途。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被月光笼罩的紫竹林里，他们不再是两个在风雪中完全隔绝的旅人。
他们之间，有了一堆枯叶作为信物，以及一份无需言说的、关于“靠近”与“观察”的暂时合约。
烈焰余温未散，但冰层之下，已有暖流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