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之中，晨露颇重。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洒下时，被阴兵护在营寨中间的百姓，大多已经清醒过来。
昨晚喝了热粥，又有阴兵彻夜守着，众人脸上的惶恐淡了些，眼底终于透出几分活气。
有个胆子大的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穿着一身短打，衣服脏兮兮不说，还都是补丁。
他正绕着阴兵打转，一会儿戳戳阴兵的甲片，一会儿仰头观察他们脸上的面甲，眼里满是好奇。
“大人，这些穿黑铠甲的到底是什么人呀？”少年凑到伍云程身边，仰着脑袋问，“他们好怪呀！一晚上我没听他们说一句话，连头都没点一下，身上还凉飕飕的——他们也会法术？”
伍云程挠了挠头，阴兵的来历还真不方便说。他刚想装出凶样子把孩子撵走，沈善宝恰好从后面走了过来。
沈善宝蹲下身，与少年平视，郑重说道：“他们来自冥界。”
“冥界是啥地方呀？”少年非常诧异，他还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地方。
“人死后去的地方！”沈善宝语气悠远，仿佛一下子穿透了生死间隔。
“哦哦！”少年点头。
“人死后，灵魂便会由勾魂使者引渡进入冥界！如果有人，生前被诡怪或恶人害死，心中有不平，或者不甘，可以在冥界拼命修炼，最终变成阴兵！”
“死后还能修炼？”少年郎眼睛圆睁，语调拔高，显得无比惊讶。
“当然能。”沈善宝点头，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周围百姓耳中。
“等他们通过考核成为阴兵，就能渡过鬼门关重返现世，专门惩恶锄奸，保护像你们这样的平民百姓。”
人群里顿时响起细碎的惊叹声。不止少年，连其他百姓也都竖起了耳朵。
之前那个磕头的老人，踉跄走过来，浑浊的眼睛里泛起光：“大人说的可是真的？死后真能去那样的地方，还能回来保护人？”
“千真万确。”沈善宝直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像这样的阴兵还有很多，他们一直在努力修炼，等着机会成熟，回到现世，收拾人间的乱象。”
“只要有奸人作恶，又或者是诡怪乱世，他们就会出来。总有一天，所有的诡怪和坏人都会被收拾，人间会太平的。”
少年瞬间振奋起来，看向四周：“怪不得这些阴兵会来救我。我爹我娘我爷我奶早就被诡怪杀死了，是他们修炼有成，回来保护我了！”
“他们是大英雄，杀丹师，救百姓……我看看哪个是我爹，哪个是我娘——”
少年走一步跳一步，一会儿去拉拉这个阴兵的手，一会儿去扯扯那个阴兵的袍角，好不快活。
百姓们看着他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眼里却噙着泪——孩子的话虽天真，却藏着最沉的执念，也戳中了每个人心里的期盼。
“好，好啊……要是真能这样，咱们就算死了，也能放心了。”老人几乎哽咽，“大人，老朽厚脸问一句，这冥界在哪儿？”
“一个月后，在平安县杨楼街上会有新落成一个城隍庙，信此庙，便可入冥界！”沈善宝言之凿凿。
站在一旁的孝磊听着，心里泛起波澜。
他虽应了鬼差的身份，却从没想过他所属的冥界竟有这样的过往。那些阴兵不是冰冷的傀儡，而是带着执念的守护者。
……
又等了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雾气尽散。
沈善宝估摸着李可亨与张家的人，应该快到了，便对百姓们说：“接你们去平安县的人快到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得先离开了。”
“到了县城，会有人给你们安排住处和吃的，以后不用再怕了。”
百姓们连忙道谢，少年还追着沈善宝跑了两步，仰着脖子问：“封诡师大人，我要是死了，真能当阴兵吗？”
沈善宝暗道“童言无忌”，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先好好活下去，只要你心里记着要保护别人，不管是不是阴兵，都能做很多好事。”
三人没再多留，转身往松林外走。
为了避开赶来的李可亨一行人，他们没走官道，而是绕了好几条小路，快到县城时才从西门拐进去。
在路过酒肆的时候，沈善宝还特意打了一葫芦酒，往自家身上泼了些，又弄乱头发，扯歪衣领，装作宿醉的模样。
伍、孝二人依样操作了一遍，伍云程还灌了几口。
刚到封诡司门口，门子迎了上来：
“三位大人！一早聂大人派人找你们，没找到。他们已经在两个多时辰前就出发了！叫我见到你们，知会一声！”
孝磊按着额头，装作头疼的样子，含糊道：
“知道了！昨晚我们几个心里不是滋味，就一起去善宝家喝了一顿酒，喝多了就睡过头了，今早醒了才赶紧往回赶。”
伍云程也跟着点头，打了个酒嗝：“可不是嘛，喝到后半夜……”
“都怪我，要是没拉着你们喝酒，也不会误了时辰。”沈善宝嘴角一撇，差点就笑出来了。
伍云程这家伙，无论干什么事情，都很专注。说假装喝酒，还真饮了半个葫芦。
门子见他们满身酒气，头发乱糟糟的，也没起疑，躬身退到了一边：“不敢再挡着三位大人去路，只是别忘了等聂大人归来，再去汇报一声。”
三人连忙道谢，转身往寝舍走。
孝磊回到寝舍，没急着休息，而是坐在床边，摸出沈善宝给他的鬼差令，不由得浮想联翩。
他对沈善宝所描绘的冥界，充满了好奇，暗下决心，今晚一定要去冥界探一探。
而沈善宝一回到寝舍，先把怀里的人丹收了起来，又将缴获一些符箓、法器、功法等战利品分门别类放了起来。
其它的东西不值一提，倒是孝磊分给他的一本《炼丹初解》，有几分意思。
倒不是说他要去改行炼丹了，而是炼丹术传承至今，变化不大，如今修行界的炼丹之法，大多仍沿用古法。
他想多了解一些，旁敲侧击之下，弄清自己气海穴鼓成了球原因。他灵力值都达到三百出头了，还没找到那种该死的肿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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