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开脚步，慢慢走到沈屿泽身边。他很自然地在草坪上坐下，林痣挨着他坐下，草叶蹭过裤腿，带着点微凉的湿意。沉默了几秒，她轻轻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谢谢。”
沈屿泽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转头看她时，眼底满是意外，随即又化开一片柔和：“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晚风穿过草坪，带着花香和草香，把两人之间的沉默吹得轻轻的。林痣看着远处的星空，心里忽然泛起很多感慨，自从和沈屿泽在一起，他们好像永远在争吵、在互相折磨，要么是他用林氏逼她，要么是她冷言冷语地报复，从未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安静地看风景。
“我给舞蹈学校资助了些钱。”沈屿泽突然开口，声音放得很低，带着点小心翼翼，“还给孩子们订了新的舞服、练功带，还有一套不错的音响，也让助理送过去了。”
林痣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
“你既然喜欢跳舞，想当老师，我就该支持你。”他避开她的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草叶。
林痣没说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涨得厉害。沉默在晚风中蔓延，他忽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从未有过的脆弱，声音里甚至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痣，抱歉，对不起。”
林痣的心猛地一揪。
“我知道我错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眼底的光很亮，却带着点破碎的惶恐，“从小到大，我一直在失去。先是妈妈，后来是爸爸，我十几岁就一个人出来闯，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只明白一个道理：想要的东西，必须不择手段抓在手里，才不会被抢走。”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低了些：“我害怕失去的感觉，太怕了。所以我才会用林氏逼你，用领证绑住你，我知道这样很卑鄙，可我……我不想失去你。”
林痣看着他眼底的惶恐，像看到了一个被全世界抛弃过的孩子，拼命想抓住点什么。心里的恨意，好像在这一刻被晚风吹散了不少，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酸胀。她叹了口气，想起那些互相折磨的日子，他的强势，她的反抗，两人像两只刺猬，拼尽全力扎伤对方，自己也遍体鳞伤。
原来他所有的不择手段，是怕失去。
一滴眼泪落在手背上，冰凉的。林痣抬手抹去，却有更多的泪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草坪里，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哭着，好像要把这些年积压的委屈、不甘和疲惫，都借着眼泪发泄出来。
原来时间真能磨平一切，包括恨……
“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你心心念念的小鹿。”沈屿泽的声音更轻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可他已经和祉漫结婚了，还有了孩子，我不希望他成为你的执念。”
林痣的哭声顿了顿。沈屿泽这个傻子，她早就放下温则延了，她真正放不下的人是孙露黎。
是啊，露露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就算回来，又能怎么样呢？她早已嫁为人妻，两人之间，早就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或许，她其实也希望露露不要回来，这样至少在彼此的记忆里，还能留下点美好的念想。
累了，真的累了。她不想再恨了，不想再和沈屿泽斗下去了。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做舞蹈老师，看着孩子们一张张纯真的笑脸，找回曾经热爱的自己。至于沈屿泽……相敬如宾，或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她擦干眼泪，抬起头，看向沈屿泽。眼底的恨意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平静，像被晚风拂过的湖面，没有波澜。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晚风吹起他们的发丝，串灯的光在彼此眼底流转，什么话都没说，却好像把所有的过往，都融进了这沉默的夜色里。
……
初秋的阳光透过杂志社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落闻，主编请你现在过去一趟。”
“好，马上到。”
我心里泛起嘀咕。走到主编办公室门口时，还特意理了理衬衫下摆。敲门进去，就看见主编正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杯刚泡好的龙井，见我进来，居然起身迎了两步，脸上堆着前所未有的笑。
“落闻来了，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亲自给我倒了杯温水，“最近辛苦啦，你那组明星街拍，读者反响特别好。”
我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热，更觉不对劲：“主编，您找我有事？”
主编搓了搓手，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语气带着点试探：“听说……你是温则延和郑恩浩的高中同学？”
我的心弦“咯噔”一下，指尖猛地攥紧了水杯，杯里的温水晃出细小的涟漪。我强装镇定，扯了扯嘴角：“是呀，上学时同班，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主编笑得更殷勤了，往我身边凑了凑，“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毕竟都是老同学。”
“早没联系了。”我赶紧摇头，语气放得平淡，“他们俩一个爆红出道，一个在韩国成团，都是顶流了，我就是个普通摄影师，哪好意思打扰。”
主编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丝掩饰不住的算计，声音压低了些：“落闻啊，咱们杂志社最近想冲一波销量。你看，之前你拍过郑恩浩的队员萧益文，反响多好？你能不能再联系联系萧益文，让他牵个线，跟郑恩浩谈一谈，咱们合作一组时尚大片。”
他顿了顿，语气更急切了：“再把温则延也请来，到时候对外宣传，就说‘高中同学齐聚一堂，光影里重温青春’，这话题度，不得直接爆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想借炒作造势。指尖冰凉，我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语气坚决：“主编，不行。”
“怎么不行？”主编的笑容僵了僵，“这对你、对杂志社都是好事啊！你想想，借着他们的热度，你的名字能再往上冲一冲，杂志社的销量也能翻番，双赢啊！”
“可我不想靠炒作。”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能在杂志社站稳脚跟，靠的是一张张照片，不是老同学的名气。要是真这么做了，外界肯定会说我蹭流、抱大腿，对我的口碑不好，对杂志社的名声也没好处，读者看的是作品，不是噱头。”
更重要的是，我和郑恩浩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像根刺扎在心里，我绝不可能再和他有任何合作。
主编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江落闻，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要以杂志社的利益为重！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机会不是靠炒作来的。”我站起身，“主编，这事我真的不能答应。”
我的坚决让主编皱紧了眉，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怀疑：“你是不是跟他们俩之间有什么隔阂？还是藏了什么秘密？不然怎么会放着这么好的资源不用？”
这话戳中了我的软肋，我眼神不自觉地飘了飘，手指下意识抠着衬衫袖口，慌乱的神色根本藏不住。
“没、没有的事。”我支支吾吾，“就是不想搞这些虚的……主编，我还有片子要修，先出去了。”
说完，我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身后主编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不满。
接下来的几天，我心里总悬着块石头，直到韩妍惜急匆匆跑到我工位，手里拿着手机，脸色发白：“落闻，大事不好了！你快看热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