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在死寂的仓库里格外清晰。
陈昭跪在地上，左手撑着地面，右臂垂着一动不动。他能感觉到周婉靠在自己腿边，呼吸微弱但还在继续。门外的脚步声停了，没有再靠近，也没有离开。那种整齐划一的节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他咬紧牙关，舌尖传来血腥味。刚才那一口血已经让他清醒了一瞬，现在又开始发晕。官印在识海里闪了一下，像快没电的灯泡。他知道不能再等，必须做点什么。
“范无救。”他低声喊，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如果你还能听见……拘魂锁链，出来。”
话音落下，地面裂开一道细缝，幽光从下面渗出。一根黑色链条缓缓升起，缠上他的手腕。链条冰冷，带着一股阴气直冲脑门。这股力量很弱，不像平时那样粗壮有力，只是勉强维持着形态。
他知道这是对方残存的回应，不是本体到来。
就在这时，空气变了。
不是风，也不是温度。是那种从地底深处涌上来的压迫感。地面开始渗水，不是雨水，也不是漏水，是暗红色的液体，带着淡淡的铁锈味。水越来越多，从地板缝隙中冒出来，汇成小股水流，朝中间聚集。
周婉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慢慢浮离地面。她的衣角被水浸湿，头发散开，脸依旧苍白。
一道身影出现在半空。
那人穿着古袍，面容模糊，只有双眼亮得吓人。他低头看着陈昭，声音低沉：“你想救她？”
陈昭抬头，“你是谁？”
“楚江王。”那声音不带情绪，“你体内有我的殿阁碎片。现在，我要看看你有没有资格用它。”
话音未落，地上的水猛然冲天而起，形成一根巨大的水柱。水流旋转加快，变成龙卷模样，将周婉卷入中心。水的颜色由红转黑，表面结出薄冰，冰层迅速加厚，最后把她封在一个透明的冰茧里。
“寒渊镇魄。”楚江王开口，“接得住，我就帮你。接不住，你就死在这里。”
水龙卷朝陈昭扑来，速度快得来不及反应。他翻滚躲避，左肩撞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水刃擦过脸颊，留下一道浅痕，血珠立刻被周围的湿气吸走。
他趴在地上喘气，手摸到插在地上的半截铜钱剑。剑身已经裂开，符文熄灭大半。他知道这东西现在帮不了他。
他闭眼，掌心贴地，官印微微发烫。系统界面在识海中浮现，一条残缺的技能栏跳了出来——【楚江殿·水法·千川汇】，标注为未解锁状态。
记忆突然闪现。
三天前，在古战场遗址的废墟里，他也曾站在这招面前。那时范无救站在旁边说：“水不是用来挡的，是拿来引的。你越拦，它越猛。”
他睁开眼，看向四周。
水流来自地下，源头是这片厂区早年废弃的排水系统。那些管道还连着冥河支脉，只是常年堵塞。现在有人打开了阀门，或者……是楚江王亲自引来的。
他抬起左手，把残存的阴气顺着掌心压进地面。拘魂引的线在他指尖凝聚，像一根看不见的丝。他将这根线接入裂缝，往最近的一根承重柱方向引导。
水流果然跟着偏移。
水龙卷晃了一下，轰地撞在铁架上。金属发出刺耳的响声，支架弯曲，顶部的横梁掉落，砸进水中溅起大片浪花。冰茧颤动，但没有破裂。
“有点脑子。”楚江王的声音冷淡，“可这点本事，也想掌控阎罗权柄？”
陈昭没说话。他再次催动官印，调取更多阴德值。身体像是被抽空，手指发抖，但他还是坚持把引线稳住。水流第二次改变方向，朝着另一侧的墙壁冲去。
楚江王冷笑，“凡人就是自不量力。”
水龙卷重新凝聚，比之前更急，温度更低。陈昭的手指开始结冰，皮肤裂开出血。他感到意识有些模糊，耳边响起嗡鸣。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手腕上的锁链突然绷紧。
范无救的声音从地底传来，断断续续：“别听他废话……他是看你够格才考你！”
锁链猛地一拽，正中水龙卷腰部。水流剧烈震荡，冰层出现裂纹。
陈昭抓住机会，双掌合十举过头顶，口中吐出四个字：“水法·归流！”
官印爆发出金光，直接灌入地面。那股力量顺着引线逆向冲进水柱内部。水流瞬间停滞，接着由外向内塌缩，像被什么东西吸回去一样。
轰！
整团水炸开，化作漫天水雾。冰茧完好无损地悬在空中，表面泛起蓝光。光芒扩散，凝成一座残破大殿的轮廓。匾额上三个字若隐若现：楚江殿。
楚江王的身影落在半空，看着那虚影，终于点头。
“算你过关。”
他说完，转向周婉，目光停留片刻，“此女命格特殊，慎护。”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淡去，连同大殿虚影一起消失。只有地上残留的积水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范无救的锁链也松开了，缓缓沉回地底。
陈昭坐在地上，左手撑着膝盖，右手依旧垂着。他伸手过去，握住周婉的手腕。她的脉搏比刚才稳了些。
门外，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皮鞋声。是软底鞋踩在湿地上发出的轻响，一步一步，缓慢靠近。声音到了门口，停下。门把手轻轻动了一下，却没有转动。
陈昭盯着那扇门，没有动。
他知道对方在看里面的情况。
他抬手，把周婉往怀里拉了拉，让她靠得更近一点。左手一直没松开她的手腕。
屋里的水汽还在弥漫，地面积水映着屋顶漏下的月光。铁架歪斜，地面裂痕交错。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腥气。
外面的人没有进来。
也没有走。
一只手贴上了门板内侧，掌心向下压着，五指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