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把铜钱剑插回背包侧袋，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逆流怨气时的麻木。他刚直起身，目光仍锁定周鸿，对方却只是站在门口，衣袖轻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就在这刹那，背后阴气骤然翻涌，像是有东西从地底撕开裂缝冲出。他猛地转身，正见李阳双臂暴起青筋，脖颈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一拳砸向自己胸口。那一瞬间，陈昭甚至能看清他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还有眼白中迅速蔓延的猩红。
范无救的身影比风还快，哭丧棒横扫而出，在地面划出一道弧线。黑气自棒身炸开，凝成半透明屏障，硬生生将李阳震退两步。那力道极大，李阳踉跄着撞上墙壁，砖屑簌簌落下，可他落地后立刻弓身前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宿主重伤，阴德值流失加速！”系统提示冰冷响起。陈昭这才察觉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方才被撞到的地方，已经隐隐发紫。
手机屏幕一闪，钟馗的脸浮现出来，虬髯怒张：“是尸虫！咬破他中指放血！否则三息之内神魂尽毁！”
陈昭冲上前去，伸手抓向李阳手腕。可对方反应极快，反手掐住他喉咙，五指收紧，拖着他连退数步，脊背狠狠撞上墙。呼吸被扼住的瞬间，他看见李阳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什么，但下一秒，那双眼睛彻底被血色吞没，嘴角咧开，露出森然白牙。
“昭哥……”声音断续，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快……跑……”
这句话像刀扎进心里。陈昭瞳孔一缩，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宿舍里李阳递来的热饭，雨天替他扛着外卖箱跑楼，鬼市门口举着泡面笑着说“请客”。可现在，这个人正用尽力气要杀了他。
他强行运转识海中的官印，掌心浮现暗金纹路，试图以阴司之力压制体内异动。可刚一催动，一股反噬之力猛然袭来，官印表面竟裂开一道细纹，阴德值开始暴跌。
“再迟一秒，他就不是你兄弟了。”范无救冷声开口，哭丧棒点地，黑气缠上李阳脚踝，暂时限制了他的行动。
陈昭终于抽出铜钱剑，剑尖抵住李阳眉心三寸。他的手在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眼前这张脸太熟悉。他曾以为自己能冷静面对一切亡魂恶鬼，可当兄弟变成敌人，他才发现，有些事比死亡更难承受。
“斩他天灵盖！现在！”钟馗怒吼，“你想害他也害自己？！”
剑锋微倾，距离皮肤只剩一线。可就在即将刺入的刹那，范无救突然抬手，一掌拍偏剑尖。金属撞击声清脆刺耳，铜钱剑擦着李阳额角划过，留下一道浅痕。
“他还有一线生机。”范无救低声道，黑气顺着李阳手腕攀爬而上，封住几处关键脉络，“但你若再犹豫，就真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李阳全身肌肉猛然绷紧，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蠕动黑影，像是无数虫子在皮下游走。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双膝猛地上顶，挣脱束缚，整个人如猎豹般扑向陈昭怀中的官印位置，口中嘶吼：“给我……力量……”
那声音已不像人声，更像是某种古老邪物借他的嘴说话。
陈昭侧身避让，却被对方死死抓住左臂，牙齿直咬向肩头。千钧一发之际，他左手结印，往生咒残篇脱口而出。灰瞳微亮，一股阴力自识海奔涌而出，顺着经脉注入右臂。
铜钱剑绕指一旋，剑柄猛然击向李阳后颈。一声闷响，李阳身体一僵，向前扑倒，昏死在地。
范无救立即上前，哭丧棒插入地面，黑气化作锁链缠住李阳四肢，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符纸，贴在他额头。符纸微微颤动，隐约有黑丝从中渗出，又被黑气缓缓吞噬。
“暂时压住了。”他说，“但撑不了太久。”
陈昭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李阳，呼吸沉重。他蹲下身，伸手拨开对方额前汗湿的头发，指尖触到一片冰凉。那张脸依旧熟悉，可他知道，刚才那一击若是慢半拍，此刻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他缓缓站起身，转向周鸿。铜钱剑重新握在手中，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你动他一次，”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毁你周家十座祖坟。”
周鸿站在原地，嘴角仍挂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他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抬起手，指向天花板角落的一根通风管道。那里，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甲虫正缓缓爬行，外壳泛着幽光。
“你以为这只是针对他？”他淡淡道，“整个医院的地基下，十二具死士尸骸随时可醒。而你那位室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昏迷的李阳身上，“不过是第一个容器罢了。”
陈昭没动，也没说话。他盯着那只甲虫，脑中迅速推演——尸虫需依附活人魂魄才能存活，若周家用死士做媒介，再通过血脉阵法远程操控，那么这些虫子完全可以潜伏在任何人身上。
范无救察觉到他的沉默，低声道：“他在等你乱。”
“我知道。”陈昭收回剑，插回背包，“但他忘了，我能感知怨气流动。只要它们还在动，我就找得到源头。”
手机屏幕忽明忽暗，钟馗的脸浮现出来，眉头紧锁。他没再骂人，只是冷冷看着陈昭，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一直被他称作“怂包”的年轻人。
空气凝滞了几秒。李阳的手指忽然抽搐了一下，缠绕其上的黑气剧烈波动，符纸边缘出现细微焦痕。
范无救眼神一凛，哭丧棒握得更紧。
陈昭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官印裂纹尚未愈合，阴德值仍在缓慢流失。他盯着周鸿，声音平静：“你说他是你的棋子。”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能走到这一步？”
周鸿笑意微敛。
就在此时，李阳喉间再次发出低吼，四肢猛地挣扎，黑气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范无救单膝跪地，双手压住哭丧棒，黑气暴涨，勉强将其镇住。
陈昭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一战还没完，而兄弟之情，已经被他亲手按进了黑暗里。
他摸了摸背包侧袋，铜钱剑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血迹已经干了，变得黏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