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潮崩溃，原本令人窒息的嗡鸣和厮杀声被一种诡异的寂静所取代，只剩下零星蚀金蚁无意识爬动和互相撕咬的细碎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甲壳烧焦的臭味以及一种淡淡的、类似金属电解液的腥甜气息。
凯瑟琳和云瑾都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感涌上。
凯瑟琳撤去了“守御之风”领域，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云瑾也微微喘息，召回赤离，小家伙缩小体型跳回她肩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身上火焰明灭不定，显然消耗不小。
“老师，您刚才那一指……”凯瑟琳看向林曦，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求知欲。
“是纯粹的能量压缩，还是蕴含了法则层面的力量？”她能感觉到，那一指绝非简单的能量攻击，其中蕴含的某种“概念”直接抹除了路径上的一切，并精准地终结了远在树林深处的母巢意识。
林曦一边迈步走向那片怪异的金属锈蚀树林，一边淡然解释道：“是‘凝练’与‘指向’。将至阳之力凝练到极致，赋予其‘净化’与‘终结’的意念，再以神识锁定目标，跨越空间阻隔。”
“本质上，是对能量和精神力的一种高阶应用，距离触及真正的法则还差得远。等你到了法相境，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关窍。”
云瑾跟在旁边，听着林曦的讲解，虽然她主修的方向不同，但也感觉受益匪浅，忍不住感叹道：“法相境……听起来真是遥不可及，林曦，你现在到底有多强？我感觉就算来十个魂光境巅峰，在你面前也不够看吧？”
林曦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修行之路，永无止境，法相并非终点，其上还有洞虚、通天、乃至圣域与超脱。强与弱，是相对的。重要的是明晰自身道路，一步步走下去。”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天赋不错，心性也尚可，若能持之以恒，未来成就未必在我之下。”
云瑾闻言，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得了吧，少给我灌迷魂汤，我自己几斤几两清楚得很，能安安稳稳修炼到洞虚境帮上忙，别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话虽如此，她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凯瑟琳则默默将林曦的话记在心里，尤其是“凝练”、“指向”、“意念”这些关键词，结合刚才观摩那一指的感悟，她感觉自己对力量掌控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三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那片金属锈蚀树林的边缘。
近距离观察，这些树木更加怪异。
树干和枝条呈现出暗红、赭石、黑褐等如同铁锈般的颜色，质地坚硬冰冷，敲击上去会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树叶则如同破碎的金属薄片，边缘锋利。
空气中那股铁锈与腐败混合的气味更加浓郁，还夹杂着一种类似机油和臭氧的味道。
“这些树……是变异植物，还是某种妖兽？”云瑾好奇地用手指触碰了一下树干，立刻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带着侵蚀性的能量试图顺着指尖蔓延，她立刻运转灵能将其驱散。
“记录：暂命名‘锈蚀林’。树木结构发生金属化变异，具备微弱能量侵蚀特性与环境伪装效果。疑与蚀金蚁群存在共生或依存关系。”林曦神识扫过树林，同时将信息录入玉简。
“蚀金蚁的‘蚀金颚’能力，或许与长期啃噬这种变异树木有关。”
他们小心地进入树林。
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如同金属碎屑般的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树林内部的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游离的能量也带着一种惰性和滞涩感，显然这里的环境被那母巢长期改造过。
随着深入，他们看到了更多战斗痕迹——大片倒塌的锈蚀树木，地面上深深的沟壑，以及更多蚀金蚁的尸体，其中不少是被林曦那一指余波汽化后留下的空白痕迹。
前行了约莫数百米，一片相对空旷的林间空地出现在眼前。
空地的中央，是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巨大“巢穴”。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蚁穴，而是一个由无数锈蚀树木的根系、金属碎块、泥土以及某种半透明的、如同硬化树脂般的物质纠缠、融合而成的巨大半球体，直径超过二十米，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有些孔洞还在缓缓流淌着暗绿色的粘稠液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巢穴周围，散落着大量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变异生物的，显然都是蚀金蚁群掠夺来的“资源”。
而在巢穴的顶部，有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破洞，正是林曦那一指留下的痕迹。
破洞边缘的材质呈现出琉璃化的迹象，还在微微冒着青烟。
“这就是……那个母巢？”凯瑟琳掩住口鼻，蹙眉看着那巨大而丑陋的巢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能感觉到巢穴内部残留着一种混乱、贪婪且冰冷的意志碎片，虽然主体意识已经被抹除，但依旧让人不适。
云瑾也是眉头紧锁：“这东西……看着真恶心。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天隙事件才几年，就能催生出这种规模的虫群和巢穴？”
林曦走到巢穴前，神识仔细探查着其内部结构。
“并非完全自然形成。”他说道。
“这巢穴的核心，有一件旧时代的‘遗物’。”
他伸出手掌，对着巢穴那个破洞虚虚一抓。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作用在巢穴内部。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团被暗绿色粘液和无数细碎根须缠绕的物体，缓缓从破洞中被牵引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空地上。
那东西大约半人高，外形呈不规则的圆柱体，通体由某种银白色的合金铸造，表面有着复杂的电路板纹路和几个早已黯淡的指示灯。
虽然布满了腐蚀痕迹和粘液，但依然能看出其精密的工业制造风格。
在圆柱体的顶端，有一个类似天线般的结构，但已经折断。
“这是……旧时代的工业服务器机柜的一部分？还是某种大型设备的控制单元？”凯瑟琳辨认着那东西的轮廓，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天隙事件前，她作为西方贵族，接触过不少高科技产品。
林曦点了点头，指尖弹出一缕金焰，将包裹在那金属物体上的粘液和根须焚烧干净，露出其本来面目。
“没错。而且，它内部的核心芯片似乎因为天隙能量的影响，发生了异变，与某种具有‘统御’和‘增殖’特性的低级妖兽碎片结合了。”
他指着那金属物体表面一些不自然的、如同生物脉络般的能量纹路。
“正是这异变的‘芯片-妖兽’复合体，成为了蚀金蚁群的‘大脑’，赋予了它们远超普通虫群的协同能力和侵略性，这片锈蚀林，很可能也是它为了获取特定金属元素和能量而催化出来的。”
云瑾恍然大悟：“所以，不是自然进化出的蚁后，而是一个‘电子脑’在控制一切？难怪那些虫子跟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
“可以这么理解。”林曦确认道。
“记录补充：蚀金蚁群核心‘母巢’实为异变电子设备与妖兽碎片结合体，具备非自然精神统御与环境改造能力，其存在证实了天隙能量对旧时代科技造物的深度影响，可能催生出新型威胁。”
凯瑟琳看着那失去活性、如同废铁般的异变芯片，若有所思：“老师，这种‘科技与妖兽’结合的模式，是否具有普遍性？如果旧时代的工厂、实验室、甚至军事基地的某些设备发生类似异变……”
林曦神色凝重了几分：“可能性很大。这也是我们探索江城需要格外注意的一点。一座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其遗留的工业基础、科研设施、能源核心，在天隙能量浸润下，谁也不知道会孕育出何等诡异的存在。”
他挥手将那异变的芯片残骸收入微光界，准备留待日后有空再仔细研究。
“这巢穴本身，以及这些锈蚀林木，也蕴含了不少金属性能和特殊的惰性能量，或许有些用处。”林曦说着，再次抬手，东皇钟的虚影在身后一闪而逝，一股无形的收纳之力笼罩了整个巢穴和部分核心区域的锈蚀林木。
如同巨鲸吸水，那庞大的、令人作呕的巢穴以及数十棵最粗壮的锈蚀林木，在一阵空间扭曲中迅速缩小，最终被摄入东皇钟内的微光界，安置在秘境边缘一处特意划分出来的区域。
微光界的空间似乎又隐隐扩大了一丝。
做完这一切，林曦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好了，此间事了。收获尚可，至少弄明白了这虫群的来历，也为《山海经》增添了重要的一笔。”
他看向江城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林木与废墟。
“休息片刻，恢复灵能与精神。然后，我们正式进入江城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