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香气四溢的烤羊腿和醇厚的马奶酒被端了上来。
秦老爹亲自为元玄曜满上一大碗酒。
“小哥，如何称呼？”
“石。”
“哦？石兄弟。”秦老爹端起酒碗，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看石兄弟这手上的老茧，这沉稳的气度，不像是普通人啊。”
“走江湖，混口饭吃罢了。”元玄曜淡淡地说，滴水不漏。
“哈哈，说得好！”秦老爹一口将碗中酒饮尽，豪气干云，“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没点真本事确实活不下去。”
他话锋一转，故意对众人大声说：“尤其是这北上的路，不太平啊！特别是过了前面山口的白登山，那里有伙响马，邪门得很！”
他身边一个护卫立刻会意，接口道：“是啊爹，我听逃回来的商队说，那伙人刀法快得像鬼！据说他们的头头，一刀下去，连奔腾的河水都能给生生劈开一道口子！”
一刀断水！
元玄曜握着酒碗的手，微微一顿。
他想起了养母郝兰若。
想起了她曾经在月下教给自己的那套名为《破风刀法》中，最霸道也最凌厉的一招。
就叫“一刀断水”。
难道……
“秦老爹似乎对那些响马很了解？”元玄曜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秦老爹脸上的笑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呵呵，道听途说，道听途说罢了。”他连忙打了个哈哈，端起酒碗猛灌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
元玄曜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自己已经问到了点子上。
这个“秦老爹”和他的商队，是皇帝为自己安排的、进入北方棋局的引路人。
而那所谓的“响马”，恐怕就是他必须面对的第一道考验。
一顿饭，在诡异而暗流涌动的气氛中吃完。
秦老爹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元玄曜的肩膀。
“石兄弟，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们还要赶路，去会会那‘鬼见愁’。”
说完，他便带着手下上了二楼的客房。
元玄曜没有动，他静静地坐着，将碗中最后一口酒饮尽。
这时，那名一直低着头在后厨忙活的少年伙计走过来收拾碗筷。
他看似无意地将一碗茶水，“不小心”洒在元玄曜面前油腻的桌面上，口中连连道歉。
他飞快地用一块抹布擦拭。
那抹布上，沾着一股淡淡的、只有医者才能分辨出的紫菀草汁的味道。
在擦拭瞬间，少年伙计的手指，借着水渍痕迹，在桌面上飞快划过一个转瞬即逝的北斗七星图案。
随即，他用抹布用力一抹。
所有痕迹消失不见，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元玄曜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是林家的暗号！
北斗七星，指向北方，代表着他此行的方向。而那个图案中，代表“断水”的摇光星，被少年刻意划出了一道断裂的痕迹。
小心，断水。
元玄曜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那个清冷的女子，她的手，伸得比自己想象的要长，也更巧。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白登山。
断水式。
金缕衣。
他倒要看看，这盘棋到底有多少人想让他死，又有多少人，想让他活。
翌日清晨。
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秦老爹的商队便已整装待发。
那是一支由二十多辆沉重双轮大车组成的、规模不小的商队。车上都用厚厚的油布严密覆盖着，看不清里面装载何物。但从那深深陷入泥土的车辙印来看，车上的货物极重。
元玄曜牵着自己的战马，混在商队护卫之中。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这些护卫，虽然都穿着普通的皮袄，但走路姿势步伐稳健，气息绵长，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煞气。
那是一种只有在尸山血海中，才能磨砺出的眼神。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商队护卫。
这是一支百战精兵！
秦老爹骑着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元玄曜，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出发！”
随着他一声令下，庞大的车队开始缓缓地朝着北方的山口行进。
气氛从一开始，便充满了凝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握紧手中兵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每一处可疑角落。
很快，车队便驶入了那条通往白登山的狭长峡谷。
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陡峭绝壁，高耸入云。天空被挤压成一条狭长的、令人压抑的细线。
晨曦的阳光被完全遮蔽，整个峡谷都笼罩在一片阴冷潮湿的氛围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草木与湿土混合的气息。
脚下是崎岖不平的碎石山路，狭窄得只能容纳一辆马车勉强通过。
一旦遭遇埋伏，这里将是一个绝佳的天然屠宰场。
车队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沉重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回荡在死寂峡谷里，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战马的响鼻声，都清晰可闻。
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隐藏在暗处的冰冷杀机，正死死盯着他们，如同无数条毒蛇，吐着信子。
元玄曜的手，已悄然握在身后那柄麻布包裹的古刀刀柄之上。
他的眼睛，锐利如鹰，扫视着两侧峭壁上任何一处可能藏人的岩石缝隙与灌木丛。
突然！
他的耳朵微微一动！
他听到了！
风声！
不是自然的风声！
而是一种极其尖锐的、撕裂空气的破空之声！
“有埋伏！戒备！”
元玄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怒吼！
然而，已晚了！
“咻咻咻！”
箭矢如急雨，从两侧峭壁之上铺天盖地而来！
那箭矢通体漆黑，在昏暗峡谷中几乎无法分辨，如同无数来自地狱的毒蛇，悄无声息，却带着致命杀机！
“举盾！”
秦老爹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他猛地拔出腰间弯刀，发出一声震天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