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宁的天空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黄色。太阳已经几周没能穿透这层厚重的阴霾。曾经绿意盎然的南方都市，如今只剩下凋零与死寂。
刚子把脸贴在直升机的舷窗上望着下方缓慢移动的废墟景象。曾经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塞满了废弃的车辆；高楼大厦的窗户像被挖掉的眼睛，空洞地注视着这个死亡的世界；偶尔能看见零星的火焰在远处燃烧，黑色的烟柱缓缓上升，融入那永恒不变的灰色天幕。
“刚子你行啊，居然还能找到一架能用的直升机。”
李云龙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入刚子的耳朵，把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刚子转过头，对着坐在对面的战友勉强笑了笑。
“我正好看到这玩意用一块帆布盖住了，没想到还能用。”刚子回答道。他的作战服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污垢，左肩处的布料有一道撕裂的口子，露出下面已经结痂的伤口。
那是三天前在病毒研究中心突围时留下的。刚子不愿去回忆那一幕——那些曾经是研究人员的感染者，虽然穿着白大褂并且眼神空洞，但它们的牙齿却异常尖利，嘶吼着扑向他们。十二人的小队，只有他们四个活着走了出来。
刚子摇摇头似乎想把这些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然后转过头看向驾驶座：“王龙，王龙！”
“干嘛干嘛”兼任直升机驾驶员的王龙不耐烦地说道，他的双手稳稳握住操纵杆，“你再这样小心我削你。”
“还有多久到会展中心？”刚子询问道，“他们不是说晚上的时候撤离？”
“还有大概十二公里，你小子都问几次了。”王龙回答，视线快速扫过仪表盘，“照这个速度，再有二十分钟就能到了。你要是闲得慌不如检查一下装备，别到时候下了飞机发现枪里没子弹。”
刚子挠了挠头笑了笑，转向他右侧那个扶着一个银色箱子的士兵。那箱子被特殊合金打造，表面有着生物危害标志和“极度危险”的字样，这个箱子被牢牢固定在座位上。扶着它的士兵肤色微黑，神情紧张，右手始终没有离开绑在腿侧的手枪。
“黑肉？刘军？”
被叫做‘黑肉’的刘军猛地回过神瞪了刚子一眼：“别这样叫我行不行？我不就皮肤黑了点吗至于这样叫我。”
“嘿嘿，话说黑肉那箱子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不是他们研制的基因治疗剂？”刚子笑了笑问道。
“去你丫的还这样叫。”刘军骂了一句，然后点点头，左手不自觉地摸了摸箱子的密封锁，“是，这是科学院那些人研究的能救命的东西。听说能抑制病毒在体内的复制，给那些还没有立即转化成感染者的人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李云龙哼了一声：“得了吧，要是真这么有效这世界也不会变成这鬼样子了。”
刚子没有接话，他只是再次转向窗外。直升机正飞过一片居民区，他看见下面一栋住宅楼的阳台上有人用红色的油漆画了一个巨大的SoS标志，旁边似乎躺着几具一动不动的躯体。刚子的眼神黯淡下来。
“李云龙你看下面。多么好的地啊，可惜咯。”刚子轻声说。
“丫的，我看你是可惜下面买的房吧。”李云龙骂道。
刚子确实在南宁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就在去年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还背上了贷款。他原本计划明年退伍后就搬来这里，和交往了三年的女友开始新的生活。现在那些计划都成了泡影，就像下面这座城市一样，只剩下残破与绝望。
四个人陷入了沉默，只有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在舱内回荡。他们各怀心事，却都想着同一件事——这该死的世界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大约三个月前。一种新型的h1N1病毒突然在东南亚地区爆发，传播速度极快但症状相对温和，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流行性感冒一样。大多数人只是发烧咳嗽，严重一些的也只是陷入了昏迷，休息几天就能恢复。Z国政府迅速采取了疫情防控措施，但谁也没想到真正的灾难还在后面。
那场黑色的雨。
气象学家最初解释说那是一场混合了工业污染和沙尘的特殊降雨，建议市民避免直接接触。但很快人们就发现了这场雨的可怕之处——它与h1N1病毒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化学反应，将温和的流感病毒改造成了致命的恶魔。
科学院后来发布的研究报告指出这场黑雨中含有一种被命名为“x-7”的未知催化剂，它能改变病毒的生物学特性。感染了h1N1的患者一旦接触x-7，那些感染病毒的人，他们的脑电波会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异常电信号。
用科学家的话说，那些人“被激活了”——变成了一种保留基本生理功能，但完全丧失高级思维能力的生物。只剩下最原始的攻击性和食欲。更可怕的是这些感染者咬伤健康人后，会将改造后的病毒直接注入受害者体内，使其在短时间内完成相同的转变。
而最令人绝望的发现是，有一部分人感染了h1N1后没有任何症状，成为了所谓的“隐性感染者”。他们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也可以自由活动，但一旦接触到x-7催化剂，就会迅速转变为那种行尸走肉。
军队在疫情失控后立即入驻南宁并设立了隔离区和检查站。但为时已晚，黑雨过后第三天城内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已经完成了转变。军队的防线在内外夹击下迅速崩溃，那些看起来健康的市民可能在通过检查站时突然变异扑向身边的士兵和平民。
不过短短数日，这座曾经拥有七百多万人口的繁华都市就化作了死城。
“你们真觉得会展中心那边还有撤离点吗？”刘军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王龙头也不回：“指挥部是这么说的，今晚八点前会有最后一批重型直升机来接应。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们也没别的选择了。”
“但这一路上你们也看到了，下面那些东西越来越活跃了。”刘军坚持道，“而且它们的行动方式看起来好像比以前更...协调了？”
刚子想起昨天在病毒研究中心看到的惊人一幕：一群感染者不是像往常那样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有组织地包围了他们的小队。如果不是李云龙及时炸开了后墙的通风管道，他们可能就全军覆没了。
“别自己吓自己。那些玩意儿没脑子，只是本能驱使罢了。”
“是吗？”刘军反问，“那你怎么解释昨晚它们会使用工具砸门？怎么解释它们开始避开我们设置的光源？”
这个问题让机舱内再次陷入沉默。确实，最近的遭遇表明这些感染者似乎在...进化，或者更准确地说它们体内病毒的行为模式在适应和改变。科学家曾警告过这种可能性——x-7催化剂可能赋予了病毒某种集体智能。但这在当时听起来太过荒谬，没人当真。
刚子摸了摸胸前口袋里那张已经磨损的照片，那是他和女友最后一次见面时拍的。她笑得那么灿烂，身后的南宁街道阳光明媚，绿树成荫。而现在，这座城市已经成了坟墓，而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我们离开几天了？”刚子突然问道。
“四天。”李云龙回答，“怎么，想你的小女友了？”
刚子没有否认。任务开始前他曾最后一次尝试联系她，但电话那头只有忙音。军队封锁了整个南宁市的通讯网络以防恐慌扩散和错误信息传播，但这同时也切断了城内人们最后的一线希望。
“她会没事的。”李云龙拍拍刚子的肩膀，“那丫头机灵着呢，肯定早就跟着第一批疏散队伍离开了。”
刚子感激地看了战友一眼，虽然他知道这只是安慰。第一批疏散时混乱不堪，许多人没能赶上；而后续的疏散计划因感染者的疯狂攻击而被迫中止。如今，南宁城里幸存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而且每天都在减少。
“注意，我们要经过感染高发区了。”王龙突然提醒道，“都检查一下武器，以防万一。”
三人立刻行动起来，熟练地检查各自的步枪和弹药。刘军小心翼翼地把银色箱子重新固定在自己的腿上，用专门的绑带牢牢系住。
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沿着高楼之间的空隙穿行。这是王龙选择的路线。
刚子透过舷窗，清晰地看到了下面街道上的情景。成群结队的感染者在废墟间游荡，它们的动作不再像最初那样僵硬笨拙，而是变得看起来更加流畅、迅速。有些感染者抬头望着直升机，张开嘴巴发出无声的嘶吼，露出沾满血污的牙齿。
“老天，它们的数量比以前更多了。”刘军低声说。
但就在他说话的同时，王龙突然骂了起来：“草，怎么没油了？！”
没油了？！三人齐齐转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升机的引擎发出不祥的声音，仪表盘上的燃油警告灯疯狂闪烁。王龙用力推拉操纵杆，但一切都无济于事，螺旋桨的转速明显减慢，机体开始不稳定地摇晃。
“妈的怎么可能？起飞前我检查过油量，那些油足够我们飞到会展中心的！”王龙又惊又怒，他的额头上渗出冷汗。
“是不是漏油了？”李云龙问道，双手已经抓紧了安全带。
王龙快速检查仪表：“没有漏油警告。除非...除非是油量表坏了？！”
现实的情况不容置疑——直升机的动力正在迅速消失，高度表上的数字不断下降。他们正在坠落。
“坐稳了！我们只能迫降到下面的科德综合农贸市场了！”王龙吼道，他拼命尝试控制直升机的下滑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