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布拉德利步兵战车燃烧的残骸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将不祥的光芒投射在周围的建筑废墟上，滚滚黑烟升腾，融入愈发昏暗的夜空。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燃烧的橡胶和一种更令人作呕的、烤焦血肉的气味。巨大的爆炸声和随之而来的死寂，像重锤般敲打着韦恩和布鲁克的耳膜与神经，让他们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自相残杀？军队向自己的阵地开火？这画面过于冲击，几乎颠覆了他们对于秩序崩坏的最后一点认知底线。在极致的混乱中，人们或许会为了生存而争夺资源，或许会因恐惧而互相猜忌，但成建制的军事单位，拥有如此重火力的战车，向同样穿着制服的同伴倾泻弹药？这超出了常理，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
“不对劲……”布鲁克率先从震惊中挣扎出来，他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驱散那噩梦般的景象，声音因紧张而沙哑，“我想即使是末日，即使是再疯狂的境地，也很难出现这样……有组织的自相残杀场面。这不符合逻辑，除非……”他皱紧眉头，努力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韦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名前警察，他习惯于在混乱中寻找线索和逻辑。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广场对面那片仍在闪烁零星枪火、但整体陷入一种诡异沉默的阵地，大脑飞速运转。违和感越来越强。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不久前的那个画面——路灯上悬挂的、被残忍折磨的国民警卫队士兵，以及那块写着侮辱性言语和血帮标识的吊牌。
“我感觉这更像是那些帮派的手笔，”韦恩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转向布鲁克，眼神锐利，“还记得之前那个被血帮吊起来的可怜人吗？他们在展示力量，在嘲弄旧的秩序。如果他们能虐杀落单的士兵，为什么不能……夺取军队的装备？”
布鲁克猛地吸了一口凉气，瞳孔微缩。“你的意思是……那辆布拉德利，还有阵地里的那些人……可能根本不是真正的军队？或者说步战车其实已经被帮派控制了？”
这个推断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那片笼罩在迷雾中的恐怖场景。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步战车会向“自己人”的阵地开火——要么它已经被血帮或其他凶悍的帮派分子夺取并操控！而阵地里的那些“士兵”，很可能才是真正的国民警卫队残部，他们正在抵御穿着同样制服、驾驶着己方重型装备的敌人！要么其实阵地已经被帮派分子给攻占了，而步战车里的人发现了这一点！这是一种何等残酷而狡诈的战术，利用混乱和外观的相似性，进行内部渗透和破坏。
“妈的……这帮杂种……”布鲁克低声咒骂，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如果连布拉德利步兵战车这种级别的武器都落入了帮派手中，那他们在城内的力量和控制力将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这远比面对散兵游勇或只有轻火力的匪徒要危险得多。
“这下麻烦了，”布鲁克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我们必须绕行，绝对不能靠近那个广场。谁知道那里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帮派完全控制了，还是双方还在混战？无论哪种，我们撞上去都是死路一条。”
他们的原计划——前往市政广场寻找车辆——彻底破产。那里非但不是希望之地，反而成了最危险的死亡之地。他们需要一个新的方向，一个可能找到物资和车辆，同时又相对远离这片交战区的替代地点。
布鲁克的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周围，寻找任何可能指示方向的信息。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倾覆了一半的公交车站台上。站牌的玻璃破碎，但上面的路线图和站名信息还依稀可辨。他快步走过去，抹开上面的灰尘，借着远处战车残骸燃烧的火光，仔细辨认。
“你看，韦恩，”他指着路线图上的一个点，“从这里，沿着这条主路的右边一直走，下一站……标记是一个大型商场。”他努力回忆着那个区域的印象，“对，我想起来了，那边确实有一个很大的沃尔玛超市，附带一个巨大的停车场。”
沃尔玛？韦恩也走上前查看。那个名字代表着和平时期的物资充裕，但在末日背景下，这种地方往往是最早被洗劫一空的目标。他几乎可以想象那里现在的样子——被砸开的大门，空空如也的货架，散落的垃圾和可能存在的尸体。
“里面可能已经被翻得底朝天了，什么都不剩。”布鲁克补充道，语气并不乐观，“但是，那里的停车场很大，找到一辆能用的车的概率，总比在居民区瞎转要高。而且，万一有什么角落被遗漏了呢？比如员工通道、仓库的后门……总得去碰碰运气。”
韦恩陷入了短暂的沉思。风险是显而易见的。沃尔玛商场目标明显，很可能已经成为多个幸存者团体或帮派争夺的焦点，或者至少是感染者聚集的巢穴。但留在这里，或者冒险穿过那个身份不明、交战正酣的广场，风险更高。他们身上的警察制服，在真正的军队面前可能会引起盘问（如果他们还能保持纪律的话），而在帮派分子面前，则无异于一面吸引火力的靶子。
权衡利弊，似乎只有绕行一条路可走。
“沃尔玛……”韦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在掂量它的分量。他最终抬起头，看向布鲁克，眼神里重新燃起决断的光芒。“好吧，我们去碰碰运气。总比在这里等着被流弹打死，或者闯进那个绞肉机里强。”
做出了决定，两人立刻行动。他们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依旧被火光和烟雾笼罩的广场，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与广场相反的方向，借助街道两侧建筑的阴影和废弃车辆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开始移动。他们的目标是按照公交站牌的指示，沿着主路右侧，前往下一个“站点”——那个可能蕴藏着希望，也可能隐藏着更大危险的沃尔玛商场。
就在他们离开广场区域不久，身后再次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似乎新的交火又在那片阵地上爆发了。这一次，枪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爆炸物和更加狂野的呐喊声。韦恩和布鲁克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那身后的战场，无论是军队在清理门户，还是帮派在巩固战果，都与他们无关了。他们唯一的生路，在前方未知的黑暗之中。